第二日一早。
趙嫂子天還沒亮就過來鄭家幫顧霖準備待會兒去縣城賣的涼菜,素菜昨日已經備好了,顧霖便讓趙嫂子將雞和豬耳朵燙好,然後切好分裝進竹筒裡。
因為有趙嫂子的幫忙,顧霖不像以前那樣急匆匆地,今天終於有時間準備朝食了。他拿出麵粉,將白麵揉好切成細條,往碗裡加入豬油細蔥,澆入滾燙的雞湯,最後倒入白嫩嫩的麵條。
當然光是這些作為朝食還是不夠的,顧霖又煎了三個雞蛋分彆放入三個麵碗裡,而後他朝著柴房的方向喊道“趙嫂子,吃朝食了。”
趙嫂子聞著空中彌漫的香味,吞了吞口水“不用了,我剛才在家裡吃過了。”
這年頭誰家的糧食不珍貴,顧霖能夠給她一份工作已是天大的恩情了,哪能這般沒有眼色去吃。
聽到對方的話後,顧霖不說話了,他直接走進柴房對著趙嫂子半挽半拉她的手臂把她帶出柴房“在我們家沒有吃獨食的道理,要吃大家一起吃。”
經過幾日的相處,顧霖對於趙嫂子一改最初的生疏冷淡,逐漸變得親近,開始展現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麵。
趙嫂子拿他沒有辦法道“好好好,霖哥兒,走慢些,嫂子聽你的。”
拉著趙嫂子來到大堂坐下,顧霖坐中間,鄭顥坐左邊,趙嫂子坐右邊,看了看兩人,顧霖滿意道“開吃吧。”
看著桌上的麵條,趙嫂子遲遲沒有動手,麵條是細糧十分昂貴,趙嫂子活了幾十年都沒吃過幾次,最近一次還是在六年前,趙大根給鎮上的一戶員外建房子掙了錢從縣城買了白麵饅頭回來,她接過後舍不得吃,隻咬了一口就讓趙大根吃了,但那香甜的滋味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
沒想到霖哥兒這兒一大早就吃白麵,趙嫂子看著碗裡白淨如雪的麵食,拿起筷子有些舍不得去夾。她左右看了看,看到年輕哥兒早已端起碗吃起麵條,而對麵的鄭小子也緊隨其後吃起來,看兩人習以為常的神情顯然對於吃白麵這事習慣了。
她原先覺得霖哥兒在縣城做生意十分辛苦賺不了多少錢,如今看來並沒有那麼糟糕,她不由得放鬆一口氣,這年頭孤兒寡母實在難活。
雖不知對方賺了多少錢,但趙嫂子沒有過問,顧霖幫他們一家太多了,如果沒有對方,自己的小家早就支離破碎了,所以對於對方的某些事情,隻要霖哥兒不說,她便當做不知道。
而霖哥兒需要幫助時自己當仁不讓便好了。
趙嫂子夾起麵條吃起來,麵條筋道鹹香十分可口,對於常年吃粗糧的人而言無疑是一場美味。
麵條作為朝食入肚後,趙嫂子感覺自己的胃部變得暖呼呼的,吃到最後麵條沒有了,她忍不住把湯也喝完了。
另一邊,相比顧霖的細嚼慢咽,鄭顥吃飯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顧霖不過剛吃幾筷麵條,他便把一大碗吃完了。要知道鄭顥和顧霖用的碗一樣大,但他碗裡的麵條卻是顧霖的三倍之多。
對於鄭顥的飯量,顧霖也是在近幾日才發現的。之前顧霖以為對方的飯量和尋常孩童一樣,所以每天做的飯都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孩童的食量。
直到前幾天一個晚上,顧霖因為在縣城吃了一些吃食,直到晚上吃飯時肚子還很飽,桌上的飯菜沒有碰過幾筷,剩下許多都沒吃完,他原本還可惜要倒掉那麼多糧食,想著以後一定要少做一些,沒想到鄭顥放下空空如也的飯碗看向他道“你吃飽了?”
當時顧霖以為對方隨口一問,便也隨口回答“吃飽了。”
而後,他便看到鄭顥將剩餘的菜端到自己麵前,一個人解決了三盤菜,兩個多人的食物。
當時,顧霖嘴巴微張,目瞪口呆,他完全不相信這是一個十歲的孩童該有的食量,但聯想到這些日和鄭顥吃飯的情景,他發現好似每次吃到最後桌上的盤子都是空的。
他微微皺眉,看向鄭顥“你這幾日是不是都沒吃飽在餓肚子?”
聽到他的問話後,鄭顥表現的有些奇怪,他先是沉默一會兒,然後抬眸看向他道“習慣了,一直都這樣。”
看著身前的哥兒,鄭顥仔細感受著對方的神情變化和剛才的問話,顧霖的表現是怎樣的?
好似餓肚子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一般。
可是,鄭顥的唇角顯得有些冷冽,這年頭餓肚子不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麼。
就拿下河村和周圍十幾個村子來說,有幾個人敢說自己一年到頭吃飽過的。
吃不飽是一種常態,除非是地主富戶,否則沒有人不餓肚子,鄭家的條件比起村裡其他人家已經算是好的,好歹每隔兩三天就有一頓乾的,且時不時有肉吃。
雖然鄭顥也沒有吃飽過幾次,但好歹沒瘦成皮包骨。
不過是世情如此罷了。
見男童凶厲的外表配著平靜的語氣,表達出自己沒有吃飽的意思,顧霖生出些許心疼“你以後不要忍著,餓了就要說出來,家裡不缺這點糧食。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