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沿途汙濁昏黃的恒河水不同,靠近入海口之後,河水展現了富有生機的蒼黛色。沿途恒河平原上雜亂無章的建築和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裡被古棧綠野代替。偶有飛鳥掠過,時有涉禽棲息,這裡,美的不是像泄洪般地注入大洋的恢宏,而是無數的分支在綠野青沼中涓涓前進的靜美。
那裡,眾人發現水天交接處,有一葉扁舟,在隨著波浪一起一伏。有個高高瘦瘦的人站在那裡。
【鮑裡斯!】久石捏了幾下拳頭,像是在拉扯他那線形的靈力流,平靜地說道,【就是他了。】
洛慕也控製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殺意。隨著他們的遊艇慢慢地接近鮑裡斯,鮑裡斯此時的樣貌也展現在了眼前,和前些日子完全不同的打扮,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正常的休閒裝,頭發也梳理地相當整齊精神。他和小木船像是要融為了一體,隨著遊艇的接近而泛起的層層波紋而上下顛簸。此時像是會讓人產生了一個美妙的幻覺,夏日的午後,獨自一人在林中踱步,循至溪邊,將一顆小石子踢入小溪中,溪中有落葉,隨意輕輕晃動。嫻靜優雅。
而這似乎並不是鮑裡斯的緣故,他讓洛慕產生地自責不會令他如此心曠神怡。這很奇怪,這裡的場景讓洛慕非常放鬆,明明一路上他一直都是憂心忡忡、心神不寧。
【喂!】久石先開口道,用一口流利的俄語說著,【你究竟什麼意思?殺了53名學生,還當著我們的麵,搞這麼大一條座頭鯨出來,這在挑釁我們嗎?!北方聯合那樣的巧合可不會再發生了。】
久石說的巧合,指的是塔庫斯基並非死於實力不濟,而是受到了欺騙而遭遇的意外。而此刻不同的是,洛慕他們這邊有五個人,有五雙眼睛,鮑裡斯的陰謀花招將全然不奏效。
【說箱庭語就好了。這樣大家都可以聽懂。】鮑裡斯說著,似乎完全沒在意其他人,繼續欣賞著莫斯科不曾有的美景。他好像看得有點入迷了。
奇怪的是,船怎麼也無法靠近了,像是一股急流將遊艇往後推,發動機拉滿才勉強保持在此逆水行舟下不被衝走。而水麵出奇地平靜。久石遠景雇來船員冒出一頭冷汗。在克勞德的乾涉下,他才沒對這超自然現象感到奇怪。
久石一直向鮑裡斯生氣地吼著,他都充耳不聞。
其他四人則是靜靜地看著,等著局勢的變化來打破這局麵。
鮑裡斯終於開口了。距離不算太遠,洛慕所處的地方勉強能聽到他的話。
【你們知道嗎?在印度,賤民的生活必須要回避具有種姓者,他們往往有單獨的出入通道,也有自己的井,因為他們不能和有種姓者使用同一口水井。不過在條件不優越地區,賤民還是可以和高種姓的人用同一口井,但他們必須最後打水,以避免弄臟了井水。賤民的居住區必須遠離四個有種姓者的居住區,他們不能進入有種姓者的住房。他們就像是一群蟲子被放置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裡,擁擠,卑微,他們又互相踩踏,啃噬。】
【唯有死是恒久的解脫。在這恒河裡,一切都會變成永恒。】
【恒河在信徒心目中是一條清淨的聖河,雖然事實上河水相當混濁。但信徒們依然相信在恒河中沐浴淨身,可以洗去自己身上的汙濁和罪孽。也許河水再臟,也不及人世醃臢吧。他們還相信,管理死者【時限】的濕婆大神常在恒河岸邊巡視,凡是死後在這裡火化的人,都可以免受輪回再生之苦,直接升入天堂。於是,印度教的信徒們把這裡當做天堂的入口,在他們一生之中,至少要到恒河沐浴淨身一次,因此每年都有超過百萬以上的印度教徒來此聚集沐浴淨身,舉行大型宗教集會。】
【哈哈,以前,我對比根本毫不關心,現在想來,這是多麼愚蠢。一些卑微的人,原來也是向往著天堂的,明明生活在地獄······哈哈!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一直苟延殘喘。努力活著,為了得到神明的認可】
鮑裡斯滔滔不絕地說著,洛慕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隻知道此時的他不再是莫斯科的怪誕,而是印度的憤恨與憂傷。
洛慕對印度並不了解,生前確有國人愛好譏諷印度的風俗民情。之前他沒親眼見過,現在也隻是匆匆一瞥,所以沒法評價。也許眾人眼中的印度印象是很久之前的印象。
【向你們介紹一下吧,安菲婭,她是我死去的妻子,一個印度人,最卑微的印度人,我是在當地的一次國際會議期間,與同行友人出門散步時發現她的,我們那時確實走得有點遠了,在那肮臟的角落。
她那時披頭散發,倒在路邊,如同垃圾一般,擁擠的人潮,在她四周湧動。沒人多看他一眼,甚至有人過來指著她,露出鄙夷又帶有猥褻意味的微笑,孩子們光著膀子在她身邊跑過,被她絆倒,起身咒罵。而她,安菲婭,隻能在那裡瑟瑟發抖。因為貧窮,低賤,她隻能選擇在這個熔爐裡灼燒她所剩無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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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扶起她,被同事開了下流的玩笑,又被當地人勸住。原來這些人,才是最可怕的,可悲的人希望看到比自己更悲慘的人,對於安菲婭這樣的,他們是最愛看到的。】
【你說的太偏激了,你看到的隻是世界一隅,這並不代表全部。】克勞德喊道。
【是全部!在我眼裡所有人都是這樣的!你們給我安靜地聽著!】
鮑裡斯本如深海之水一般平靜的心忽的湧起了巨大的浪花。
洛慕大概聽明白了,他其實和自己或者克勞德差不多,都是執念很深的一代箱庭人,隻不過選擇了不正確的道路才導致現在的對立立場。
洛慕預感接下來會是一場應戰。這種執著的人用言語已經沒法溝通了。
奔湧的河水與鮑裡斯一同平靜了下來,他繼續說道。
【我不顧同事的取笑與當地人的阻撓,帶她到了賓館,前台和過路人的嘲笑和竊竊私語令我記憶猶新。那時我才發現,人都是不真實的生物,有複雜的著人性,喜歡壓迫、階級和高人一等。我讀書的時候生活在溫房裡,完全不知道這些。】
【她開始很害怕,畏縮著,即使我和盤托出她也將信將疑,好久之後才說出了謝謝少爺這樣的話,她說她沒名字,沒家人,那好,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安菲婭就是你的名字。】
【安菲婭,是花兒的意思,因為她在沐浴乾淨之後,就像花兒一樣美麗,我采擷了這路邊的花兒。】
【我帶她回了莫斯科,過程艱辛到我不敢想象,輾轉了數天,終於到了莫斯科,我們結婚了,對於她來說,這是不知所措的幸福,對於我來說,像是撿到了一隻可愛的迷途野貓一般幸福。雖然不是愛,但也不是憐憫,而是一種自我救贖。】
上述,出自我口,記錄於本。
本人魔靈通伊,箱庭第七紀三百八十二年十一月六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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