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街一個不起眼的青瓦門頭裡,亮著整條街唯一的一盞明燈。梆子敲過二更,可這座小院的主人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眠。
“她這個晚上在哪裡過夜?會在袁府陪上官夜雪嗎?還是會回到鏢局呢?”許冠峰想了一頭的汗,“哎呀,我真笨!她不是陪嫁,為什麼要在袁府過夜?我應該早去袁府門口守著的!”
他翻身下床,決定出門去看看。穿好衣服戴好鬥笠,還不忘帶上自己的佩刀。拉開院門,沒想到門口竟倒著一個人——
“啊!瑛……瑛兒!”
他大吃一驚,不知她為何出現在這裡,又為何暈倒在地。對於她身上的汙穢氣味他毫不在意,隻是第一時間手忙腳亂地將她抱回炕上取暖。
“瑛兒,瑛兒!你醒醒,你看看我!”
許冠峰燒了熱水,又在爐子上烤了塊餅。
“咳咳……”炕上的人總算有了動靜。黛墨艱難地爬起來,伸手想去夠許冠峰。
“瑛兒!”他端來熱水,溫柔地吹涼遞給她。
熱水下肚,黛墨總算恢複了一些。“啊!”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許冠峰的炕上、靠在他的懷裡,而自己的衣服還沒換掉——嚇得像青蝦一般從炕上彈起,“我可是剛從茅坑裡爬出來!怎麼能上你的炕呢!”
“哎!”她的舉動驚到了他,他差點打翻了端水的碗。“沒事,這都是小事,被褥都可以換嘛!”
“師兄……我,我又麻煩你了……”黛墨安靜下來,隻是躲得遠遠的,不好意思再坐回炕上。
“什麼叫麻煩……發生什麼事了?上官夜雪怎樣?你怎麼暈倒在我門口?”許冠峰見她無恙,漸漸放下心來。他擱下水碗,把烤熱的餅拿給她吃;又去櫃子裡找出一身乾淨衣服放在椅子上,然後起身去灶台邊打開大鍋燒起洗澡水。
黛墨沒有吃東西的胃口,隻是捧著水碗,跟在許冠峰身後給他徐徐講述自己在袁府經曆的事。不過對於醒來後發現自己赤身這一情況,她選擇了隱瞞。
“這個袁府……是很奇怪……”許冠峰從水缸裡一瓢一瓢舀著水,“按理說那袁茂是貝都商圈的大人物,可他的婚宴上竟然一個賓客都沒請。不知上官家去了多少人?”
“隻有三爺,恒二爺;再就是隨從仆役。連大爺都沒來呢!”
“卯子霈?”
“不是,是白城的上官雲彤,彤大爺。”
“上官雲彤……唔……”許冠峰添好柴,點著後拉扯起風箱。“可是你被凍醒,怎麼不叫下人來,乾嘛要逃呢?”
“我……”黛墨不願說出口,“我就是感覺不對勁,有危險,下意識就逃了……我,我也說不好……那情形,炭盆被踢翻,感覺是要謀害我呀!”
許冠峰剛要反駁,轉念一想正是這樣的契機讓黛墨來投奔了自己;自己不懷著感激之情也就罷了,竟然還生出質疑,實在是愚蠢至極。他忙改口道“是啊!袁家好生怪事,我看你今晚先在我這兒躲一躲,待我明日上值去打聽打聽。”
“師兄……真是麻煩你了……”逐漸暖和過來,黛墨聞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一股往出冒,不禁羞愧難當。
“你怎麼對我還說這話?”水燒得滾了,許冠峰再將滾水舀到木桶中。這一係列動作那麼自然,就像吃飯說話一樣。“來,快洗洗吧。水好,去去寒,莫著了涼。”他取出個乾淨的盆,拿出條白白的浴巾,教黛墨自己兌冷水。
黛墨接過水瓢,正要回頭再說一兩句感謝的話,卻見許冠峰早就橫著拉起一根麻繩,在上麵搭了簾布將她隔開,就像當年他們在丁記武館時那樣。
“我出去透透氣,你慢慢洗。”
這個夜晚過得寧靜。偌大的炕席,隻有中間燒得暖和;可兩個人偏偏要睡在冰冷的兩頭。
天還未亮,許冠峰就躡手躡腳地起床,穿戴好去點卯。
“師兄……”不知是他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她,還是門外吹來的寒風刺醒了她。黛墨輕輕地喚著許冠峰,話語還有些含糊不清。
“你多睡會兒,我過了未時就換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