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著砂礫掠過灰褐色的城牆,武大郎勒住韁繩仰起頭,城樓上斑駁的"雁門關"三個字在夕陽下泛著鐵鏽般的暗紅。
他身後三匹戰馬不安地踏著蹄子,武鬆青銅麵具下的獨眼正警惕地掃視城頭,林衝的丈八蛇矛在暮色中泛著寒光。
這三人就是從京城急匆匆趕來的武大郎三人。
"哥哥小心。"魯智深突然低喝一聲,酒葫蘆在腰間撞出悶響。
城頭箭垛後閃過數十道黑影,弓弦絞緊的咯吱聲令人牙酸。
武大郎卻輕笑一聲,單手解開披風係帶,任那繡著金龍的玄色大氅隨風卷上半空。
"耶律將軍!"他清朗的聲音穿透呼嘯的狂風,"五日前你部戰馬突染馬瘟,可找到醫治之法了?"城頭箭矢微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武大郎在馬上展開羊皮卷軸,"此乃《齊民要術》中防治六畜疫病之法,煩請將軍著人取去。"
城樓上終於傳來鐵甲碰撞聲,身披銀狼裘的契丹漢子按住腰刀現身。
耶律大石鷹隼般的目光掃過那卷泛黃的典籍,忽然嗤笑道"宋人慣會使詐,焉知這不是毒計?"他抬手間,三支鳴鏑箭破空而至,精準地釘在武大郎馬前三寸處。
武鬆的戒刀已然出鞘半尺,卻被兄長抬手製止。
武大郎翻身下馬,靴底碾過沙地發出細響,竟彎腰撿起那卷典籍,一步步走向吊橋。"將軍可曾聽過"釜底抽薪"?"他在箭雨中朗聲道,"若我此刻命人燒了北麵草場"話音未落,城頭突然傳來騷動,遠處騰起的黑煙裹挾著焦糊味飄來。
耶律大石臉色驟變。
他怎會不知此時正值秋高馬肥之際,草原若遭火焚正驚疑間,卻見武大郎突然從懷中掏出一物,青銅虎符在暮色中閃著幽光"此乃幽雲十六州守軍虎符,將軍若願開城,明日此時,十萬石糧草當送至關外。"
夜色漸濃時,雁門關沉重的鐵門終於轟然開啟。
武大郎在踏進甕城的刹那,餘光瞥見城磚縫隙裡凝結的暗褐色血痂。
他身後,林衝的蛇矛在地麵拖出細長陰影,與城牆上的火把光影交錯成詭異的圖騰。
燭火將他放大的影子投在牛皮帳幕上,宛如盤踞的巨龍。"林教頭,明日你帶人扮作馬販"他手指劃過陰山山脈,"魯大師,煩你去尋些會口技的藝人。"當他說到"三月不戰而屈人之兵"時,帳外忽然傳來戰馬嘶鳴。
五更時分,耶律大石在城頭望見驚人一幕數百宋軍竟在關外開鑿溝渠,引來的卻不是黃河水,而是渾濁的黑色液體。
更奇的是,那些宋軍邊勞作邊用契丹語高唱牧歌,詞句間全是對草原的眷戀。
他握刀的手竟微微發抖——這些南人怎會知曉他族中傳唱百年的古調?
朝陽初升時,武大郎獨自登上角樓。
他望著遠處契丹騎兵揚起的煙塵,突然解下佩劍擲於地上。"將軍可知,長城最堅固處從來不是磚石?"他指著那些與契丹士卒並肩勞作的宋軍,"是這裡。"手指點在胸口,玄甲下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當夜,邊市首次燃起篝火。
漢家商賈的絲綢與契丹人的皮貨堆成小山,武大郎舉著酒碗穿過人群,腰間卻暗藏三支暴雨梨花針。
酒過三巡時,耶律大石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某有一妹,最喜南朝詞賦"話音未落,遠處山巔忽有白鴿衝天而起,翅尖染著胭脂般的霞光。
篝火映紅的沙地上,不知哪個醉漢哼起了幽怨的塞外曲調。
武大郎耳尖微動,在嘈雜聲中捕捉到一縷若有似無的琵琶聲,那曲調竟與白日在關外聽到的牧歌九分相似。
他轉頭望向漆黑的山穀,隻見幾點流螢忽明忽滅,恍若美人鬢間搖搖欲墜的珠釵。
琵琶聲倏然轉急,篝火堆裡爆開一朵絢麗的火星。
武大郎手中酒碗微微傾斜,琥珀色的馬奶酒在碗沿蕩開漣漪,映出城樓上驟然亮起的烽火。
"武將軍彆來無恙?"
輕紗拂過滾燙的沙粒,月白色披帛纏著鎏金鈴鐺垂落在他膝頭。
王昭君抱著曲頸琵琶自陰影中走出,發間九枝金步搖隨步伐輕顫,卻分毫不亂。
她蔥白似的指尖按在琴弦上,方才還喧鬨的邊市竟在瞬間鴉雀無聲。
武鬆的戒刀無聲出鞘半寸,卻被兄長用酒碗擋住。
武大郎嗅到空氣中浮動的沉水香,那是禦賜貢品獨有的龍腦氣息。"昭君姑娘遠道而來,可是要補畫《塞上風雪圖》?"他笑著指向自己玄甲上未乾的血漬,"現成的朱砂。"
城頭忽然傳來號角聲,王昭君廣袖翻飛間,三根銀針已釘住武大郎揚起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