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水下的青銅鏡殘片泛著幽光,武鬆虎目微眯,指尖碾過碎銀上錯亂的鏨紋。
汴河兩岸新漆的商鋪匾額在夕陽下泛著油光,簷角懸著的銅鈴被魯智深渾厚笑聲震得叮當亂響。
"這嶺南的"錢"與淮南的"兩",倒是比灑家的禪杖還難稱量!"魯智深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榷場石柱上,震得簷頂積雪簌簌而落。
林衝默然擦拭著丈八蛇矛,槍尖映出武大郎在貢品堆裡彎腰的背影——那人正將三片印著不同計量符號的棕櫚葉疊成紙鳶。
三更梆子響過,七十二正店的金線酒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武大郎推開白虎堂雕花門,二十八個鎏金燭台將滿室映得亮如白晝。
各地商會會長的影子在青磚牆上交錯成猙獰獸形,嶺南的玳瑁算盤與川蜀的青銅砝碼在案幾上撞出金戈之音。
"諸位可知這箱龍腦香價值幾何?"武大郎突然舉起案頭木匣,嶺南會長花白的山羊須猛然一顫。
匣中香木滾落案幾,在青磚上刻出深淺不一的凹痕——同一塊香木在嶺南用貝殼計量,到了川蜀卻要折算成鐵錢。
江淮會長霍然起身,腰間纏著的銀錠串嘩啦作響"淮南的鹽商隻認銀兩成色!"他袖中抖落的鹽引票據上,朱砂印鑒竟蓋著三種不同的計量單位。
關隴商賈的羊皮賬本重重砸在案上,揚起塵埃裡漂浮著西域胡商帶來的波斯銀幣。
突然有馬蹄聲破開汴京春夜,武鬆倒提著虎皮包裹撞進白虎堂。
包裹散開時,七種形製各異的秤砣滾落青磚,每個砝碼暗格裡都嵌著青銅鏡碎片。
魯智深醉眼掃過那些碎片,突然將酒壇砸向殿柱"灑家看得腦仁疼!
這稱糧的升鬥比禪院的晨鐘還要惱人!"
"若說升鬥——"武大郎指尖輕叩案幾,榷場新製的標準量具應聲抬入。
青銅量器邊緣的饕餮紋與商會會長們帶來的秤杆圖騰不謀而合,林衝的蛇矛尖突然挑起淮南鹽商的銀袋——袋中碎銀的鏨紋竟與新量具刻度暗合。
"敢問陶朱公當年如何跨三江通五湖?"武大郎話音未落,白虎堂十二扇雕花窗同時洞開。
夜風卷著運河潮濕的水汽湧入,白發老者拄著青銅秤杆踏月而來,秤星上鑲嵌的珍珠竟與武鬆昨日在漕船所見碎銀成色相同。
陶朱公枯槁的手指拂過案上鹽引,鹽漬竟在票據上洇出標準計量圖樣"昔年吳越生絲換楚地鐵器,老朽在錢塘江底埋下三百石標準砝碼。"他腰間玉玨突然映出榷場高台的景象,眾人驚見昨日武大郎駐足的龍腦香木箱底,棕櫚葉紋路正與新製量具的青銅紋路嚴絲合縫。
關隴會長正要開口,忽聞瓦當上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武鬆的镔鐵戒刀已架住三支淬毒袖箭,箭尾翎毛上赫然係著各地商會的密符。
林衝蛇矛橫掃,擊碎的窗欞後露出皇城司探子倉皇逃竄的背影,其靴底沾著的香灰正是嶺南特產的龍腦香末。
"明日漕運開閘時,諸位不妨看看運河新設的公平秤。"武大郎突然掀開白虎堂地磚,暗格中青銅鏡拚成的完整圖騰令陶朱公瞳孔驟縮——那分明是春秋時期諸侯會盟用的標準量器紋樣。
鏡麵反光裡,魯智深正將禪杖橫在汴河碼頭,杖頭月牙刃卡住艘試圖夜遁的貨船,船艙裡裝滿刻著私製砝碼的青銅殘片。
更漏將儘時,汴京一百零八坊同時響起磨刀聲。
七十二正店的金線酒旗無風自動,纏繞其間的弓弦在晨曦中泛著冷光。
武大郎獨坐榷場高台,手中把玩的青銅鏡殘片正將朝陽折射成標準的計量刻度,光影恰好籠罩住運河上緩緩升起的巨秤——那秤盤竟是用皇城司暗藏的弩機改造而來
晨霧未散,十二家正店的金漆幌子已次第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