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樓。
樓下是喧嘩熱鬨的集市,雅間隔絕嘈雜,自辟一方靜謐。
沈初梨二人相對而坐。
在外麵跟在室內與裴祈年相處的心情截然不同。
好比在街上,她可以將老虎戲稱為咪咪,反正高傲的老虎最好麵子,眾目睽睽下肯定不能把人怎麼著。
但在雅間裡,跟老虎共處一室,那股子凶悍的氣勢不由分說席卷她全身,沒人能看見,‘它’會釋放天性、肆無忌憚又為所欲為。
“沈二姑娘可還因那件事對本侯心存芥蒂。”
裴祈年多敏銳一人,看出沈初梨的不適,主動收斂氣勢、拋出話題。
如他所料,小魚兒很快咬鉤。
“什麼事?”
沈清淺對‘沈初梨’的評價很中肯,她說話做事總愛色厲內荏。
誰也不是天生的壞種,碰到天克和宿敵必然會警惕的豎起反刺。
“這些天你對本候的態度很疏遠,是在怨本候隨皇上而去,沒留下來參宴?”
其實府宴辦的還算圓滿。
沈初梨回憶著,當天皇上和裴祈年走後,陸續又來了數十名與沈侍郎交好官員家的女子參宴。
到後期,她已經完全沒關注懷遠侯的去向,隻在偶爾跟沈清淺對視時才想起這麼個人,所以談不上怨他。
好不容易能見‘心上人’一麵,卻被皇上給攪和了,沈初梨覺得裴祈年比她更難受。
見沈初梨搖頭,裴祈年低聲回“不是麼?”
說話距離變近了。
不知何時裴祈年從正對麵轉移到左側直角方向,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質香,伴著成年男子天生體溫高散發的熱氣,沈初梨恍然間被他的味道侵占,困於無形的包圍中。
“還是說你仍在為裴輕月的所作所為遷怒我……”
距離越近,他的聲音壓的越低。
狀似呢喃卻剛好能被沈初梨聽見,淺淺起伏的語調鑽進耳中,引來觸電般的癢意。
裴祈年束發,五官輪廓鋒利如斧鑿,唯一稱得上柔軟的地方唯有睫毛跟嘴唇。
如今唇角下落,睫毛纖直濃密,使人看不清眼底情緒,總之顯得有些——委屈?
沈初梨表情一派正經,唇瓣抿成條線,嘴角陷下去一對梨渦,紅紅的耳尖出賣了她真實情緒。
“裴輕月欺辱我,裴輕煙於宮中幾次三番對皇後娘娘不敬,現在侯爺竟跑來倒打一耙問我為什麼生氣,我倒是想問問你們裴家人為何總是針對我們沈家人呢。”
說了好長一段話,沈初梨端起茶杯呷了口茶,順便用袖袍阻擋裴祈年過於直白的視線。
裴祈年全程隻聽到了‘你們’和‘我們’,多麼疏離的叫法,說到底還是被那對姐妹所連累。
“有句話本侯要糾正下,裴輕煙和裴輕月並非我裴家人,下次沈二姑娘記得分辨為‘她們’跟‘我們’。”
“她們不是裴家人?”
因過於驚訝,沈初梨音調猛地拔高,又擔心外人聽去,左右環顧壓低聲音,“侯爺此話何意,難道她們生母為裴相外室,還是侯爺過於在意嫡庶有彆,將庶出妹妹當做外人?”
她疑神疑鬼的小表情屬實逗笑了裴祈年,不過他的笑很含蓄,隻洋溢在心頭。
淡定給出答案“都不是。”
沈初梨想想也是,畢竟沈清淺是庶出,他喜歡她,不可能為此產生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