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天明一直有留意，自從他找張長貴退親後，萬玲玲碗裡的粥就隻有一點點，還有母親梁翠也是。
雖然她們兩個的粥從來也就沒多過，可現在明顯更少。很顯然是葛老太嫌萬天明去退了親，在故意針對她們兩個。
按說，退婚的事兒是萬天明乾的，萬天明才是“罪魁禍首”，應該被製裁得最慘，可萬天明好歹是個孫子，雖然不招葛老太待見，可掙得工分多，在生產隊裡又吃得開，葛老太還是多少給他留了點情麵，怕真把他餓得乾不了活了。
可葛老太對待梁翠和萬玲玲就沒那麼客氣了，這種大家庭裡，最沒地位的，就是媳婦和孫女，雖然萬天明努力的想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想要護住母親和妹妹，可很明顯，他沒能護住。
雖然萬玲玲很懂事的什麼都不說，可萬天明知道，她晚上餓的根本睡不著覺，她隻是不想再給大哥添麻煩，才把一切都忍了。
萬天明原本是打算分家的，分家後，一家人想吃什麼吃什麼，再不用受葛老太限製。
可分家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農村，長輩沒說分家，小輩卻一直吵著要分，這都不是不孝了，簡直就是大逆不道。葛老太要是再來個一哭二鬨三上吊，能直接讓萬天明在村裡待不下去的。
不止爺爺奶奶，就算是老爹萬有祿，怕是都不能同意分家的。
一大家子要和和睦睦在一起，四世同堂，五世同堂，那才叫興旺，他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那樣。
雖然分家遲早要分，可這事兒急不得，得從長計議，否則容易弄巧成拙。
隻是吃飯的問題不能再拖了，不能讓母親和妹妹再餓著。
“忠叔，我考慮過了，看鵝蛋是個細致活，不用出大力，可是磨人，需要特彆有耐心。浪費兩個壯勞力不合適，有兩個女同誌來回倒班就行。”
“可麻煩的是，晚上也得有人盯著，有事兒我還得隨時過來，這男女有彆的，要是讓彆人家姑娘、媳婦過來，一天到晚跟我混在一塊，不像話。”
“找歲數大的，又怕精神頭不夠。”
“我就想著，讓我媽和我妹過來，她們倆性格我都了解，溝通起來方便，也免得跟彆人家姑娘鬨出啥，讓隊裡傳閒話。”
吳永忠點頭，“嗯，你考慮得很周到，養大鵝和種地養牲口，都是隊裡的活，確實應該分派人手過來。”
“我回去就安排，下午就讓她們倆過來上工。”
萬天明又查看了一遍水床上的溫度，一邊往水床裡加熱水，一邊道“忠叔，還有個事兒，我得拜托您，我想提前用工分兌換點紅薯乾和玉米麵，要是能換點大米、小米更好，工分該怎麼扣怎麼扣。”
吳永忠一愣，“怎麼，你們家糧食不夠吃了？你奶奶不是很會算計嗎？誰家不夠吃了，你家也不至於不夠吃啊！還要你到隊裡借糧。”
那時候，生產隊分糧，並不會把所有的糧食都分掉，大隊裡總是會留下一部分的。
招待上邊派來的人，還有大隊裡有什麼集體活動，吃飯都得從這些糧食裡邊出。
當然，糧食不夠的人家，借糧，也是從這些糧食裡邊借，借多少，要麼拿工分抵扣，要麼，等到年底分糧的時候，直接扣減糧食。
萬天明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是考慮到孵鵝這裡得一直有人，要是一天三頓都回家吃飯，來回太折騰，耽誤事兒嗎？”
“正好這裡鍋也有了，灶也有了，就想著，再弄點糧食，在這簡單對付一口。”
“可我奶奶那人，您也知道，勺子把得比誰都緊，想從她口袋裡挖糧，基本就是不可能，隻能先問隊裡借。”
吳永忠也說有道理，葛老太的摳搜，在整個大隊都掛了號的，萬天明還真從她那要不到糧食。
萬天明一家三口又是為了給隊裡孵大鵝，白天晚上的忙，這個糧食的事兒，隊裡當然得幫。要不是沒有先例，吳永忠甚至都想讓萬天明直接吃招待糧的。
快中午的時候，吳永忠把梁翠和萬玲玲喊過來了。
這活其實難度不大，就是耗時間，磨人，梁翠和萬玲玲怕出錯，倆人不錯眼珠地盯著那些鵝蛋，檢查溫度比萬天明檢查得還勤，一會兒就上手了。
萬玲玲聽說萬天明要問隊裡借糧，在棚裡單獨開火，高興得直接跳起來。吃飯終於不用看葛老太臉色，天亮也可以叫過來這邊吃。
就是梁翠還有些擔心，畢竟沒分家，就單獨起火，葛老太怕是不會答應。
萬天明道“她有什麼好不答應的？咱們這是為了工作，是為了給生產隊孵大鵝，又不是因為家庭矛盾。”
“孵大鵝是縣裡派下來的任務，書記和隊長都很重視，為了完成上麵的任務，咱們才分開吃飯的，她要是不同意，就是不支持上級分派的任務，讓她自己找領導去。”
吳永忠也說“對，這事兒我給你們做主，就說是我這麼安排的。不回家吃飯，是為了更好的孵大鵝，你們家裡誰有意見，讓她直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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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翠這才放下心來，萬玲玲更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快到中午，梁翠和萬玲玲留下看著鵝蛋，萬天明他們幾個一起去大隊部吃飯。
羅有誌是縣裡來的同誌，按規矩吃招待糧，吳永忠和萬天明陪同，宋家兄弟自己出錢和糧票。
吃完飯，萬天明一家三口的待遇也商量好了，梁翠和萬玲玲的工分還和之前一樣，梁翠每天八分，萬玲玲每天六分，出工情況，由萬天明記錄。
至於萬天明，之前就是每天二十工分，頂兩個成年男工，已經到頂了，不能再加，書記問過公社裡後，決定每月給發五塊錢工資。
雖然錢給的不多，可不耽誤他牲口棚裡其他的活，能兩頭兼顧，又能直接看見現錢，也是非常好了，正和萬天明心意。提著半口袋紅薯玉米麵，十斤大米，高高興興就回了牲口棚。
梁翠儉省慣了，又隻有自己和女兒吃飯，舍不得煮大米，玉米麵都舍不得多放，還是萬天明一大勺子直接倒在了鍋裡。
“媽，奶奶不在，咱們自己吃飯，不能再餓著自己了。這頓咱們煮得晚了，明天把天亮也叫過來，一起吃。”
玉米紅薯粥煮開，梁翠和萬玲玲一人滿滿一大碗，梁翠喝著喝著，眼淚都下來了。
嫁進萬家這麼多年，她頭一次吃上飽飯。兒子長大了，真的長大了。自己終於算是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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