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直接向萬天賜發難的營業員姓魏,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萬天賜之前一直叫她魏姐。
魏姐雖然不是供銷社裡資曆最老的一個,卻是供銷社裡乾活最多、最爭強好勝、最喜歡表現的一個。
之前供銷社裡不論有什麼任務,魏姐一定都是第一個完成,不論有什麼評比,魏姐都一定要拿下第一名。
就算是她不擅長的領域,加班加點,飯都不吃,也一定要在領導麵前把活乾漂亮,一定要壓彆人一頭才行。
為了能讓自己在供銷社裡的表現一直出色,魏姐甚至在懷了孩子後,依舊挺著大肚子冒雨搬貨,依舊踩著晃晃悠悠的梯子,爬上爬下,彆的同事勸她休息她都不肯。
結果就是,勞累過度,孩子七個月早產死了。
可就算這樣,魏姐也隻是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就又來供銷社上班了。絲毫不受之前事情的影響,不論是賣貨,還是體力活,全部都搶著乾,全部都要乾得比彆人出色。
那麼大的箱子,隻要男營業員裡,有人能搬兩個,她就絕對不會隻搬一個,把牙咬碎了也得搬起來,還絕對不肯承認自己累。
誰說讓她休息,她就跟誰急,說人家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女性。
後來時間長了,也就沒人說她,也沒人跟她爭,沒人跟她搶了。
反正都是拿一樣的工資,她願意多乾,彆人還樂得少乾點呢。
因為魏姐一直以來的表現,在沈副主任死了之後,供銷社裡大部分營業員,都認為這個副主任會是魏姐的,魏姐自然也覺得,這個副主任非她莫屬。
可事情偏偏就不如她所願,主任老頭兒公布出來,居然是萬天賜這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升上去了。
這讓魏姐怎麼可能甘心?
魏姐辛苦勞動,賣命表現,為的是什麼?
還真能是滿腔熱忱、埋頭苦乾,就喜歡為人民做貢獻啊?
魏姐也想進步,也想當領導,也想坐辦公室,也想插著口袋罵人,也想多拿點工資好不好?
魏姐堅持了這麼多年,累死累活地乾,好不容易熬死了沈副主任,眼瞅著自己的機會要來了,偏偏冒出來個萬天賜。
這讓她如何不惱火?
萬天賜整天吹得天花亂墜,拽得二五八萬,原本以為真能去縣裡當個領導什麼的,害得魏姐之前一直對他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哪知道,最後居然是這個渾蛋搶了自己早就看好的副主任位子。
魏姐在萬天賜當上副主任的當天沒有爆發,已經是很克製自己了,結果萬天賜當副主任還不好好當,還特娘地拿著雞毛當令箭,可勁兒作妖,這誰能忍得了?
要是萬天賜真在縣城裡有牛逼親戚,少不得,魏姐隻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可從現在的情況看,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說什麼要在公社裡混管理經驗,純粹就是借口,萬天賜縣裡的親戚,根本就沒辦法把他調到縣裡,萬天賜吃不著縣裡的香餑餑,才回頭咬住公社這個副主任的。
尤其是萬天賜好有個不省事兒的媽,好死不死的,居然參與假鈔案,這樣的事情,誰願意摻和?就算縣裡真有親戚,人家怕是也已經不管他們了。
否則,陳大美不可能放出來,又重新抓回去。
這就是信號,就是萬天賜失去後台的信號。
要麼,是萬天賜縣城的親戚並沒有他吹得那麼厲害,要麼,人家那個厲害親戚不願意管他們家的事兒了。
說一千,道一萬,言而總之,總而言之,魏姐把方方麵麵在心裡來了個仔細盤算,最終得出一個結論自己的機會來了,必須得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跟萬天賜鬥一場。
正好現在萬天賜搞了一堆作妖的新製度,犯了眾怒,簡直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能不能滅了這個小白臉,當上自己心儀已久的副主任,就看這一把了。
魏姐不是一時衝動,她是深思熟慮過後,決定正式出招了。
萬天賜冷冷看著魏姐,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笑容。
“魏姐,你這麼說話,是打算不裝了,要公開跟我叫板是嗎?”
魏姐倒也不虛,當即,也哼了一聲,挺起腰身,大聲道“是又怎麼樣?”
“你問問在場的這些同事,是你有資格做這個副主任,還是我有資格做這個副主任?”
“這麼多年來,最難纏的客人是誰處理的?供銷社賬目混亂時,是誰整理的?供銷社鬨賊時,是誰在供銷社盯著,最後把賊抓住的?又是誰,半夜冒雨回來搶救公社物資,避免供銷社損失的?”
“我為供銷社付出了這麼多,甚至,連自己沒出生的孩子都賠上了,我為了供銷社,付出這麼多,犧牲這麼多,最後居然被你爬到頭上。”
“憑什麼?你覺得這公平嗎?”
萬天賜笑得更加不屑,“公平?你居然跟我談公平?”
“魏姐,你不覺得這兩個字很可笑嗎?”
“不隻這個供銷社,你出去所有地方轉轉,到生產隊裡,公社裡,縣城裡,各處去轉轉,看看,找找到底哪裡有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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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倆字從來都是隻在書本上,那是用來給傻子看的,三歲小孩都不會信。你已經愚蠢到,要把公平當真了嗎?”
“魏姐,你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個笑話嗎?”
“供銷社主任和公社領導為什麼讓我當這個副主任,為什麼不用你,你心裡真的不清楚嗎?”
“你心裡明明清楚得跟明鏡似的,卻還要裝模作樣,還要拿著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說辭,在這裡跟我大呼小叫,這就是你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