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錢明的話，寶珠雖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頭應下。
素娘與丈夫說了會兒話，便帶著寶兒與寶珠去逛了鎮上的雜貨鋪添置些家用。
來福跟在她們身後，看著街上不甚繁華的商鋪，有一瞬間的恍惚，它似乎有很久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了。從前，它陪伴寶珠和鎮國公夫人出入京城的茶樓或商鋪，那時它隻覺無趣的很，那些裝飾華美的店鋪，每一個都大同小異。可現在，它才猛然發現，當一切不再熟悉時，曾經覺得無趣的事，也變得珍貴起來。
“這碗多少錢一個？”素娘拿起一隻碗詢問店家。
“四文錢一個。”
來福一聽，立刻皺起了眉頭。心想“這破碗還能賣錢？”
這碗一看便是用挑剩的下腳泥做的，灰黃色瞧著就很粗糙。
好似看出了素娘的猶豫，山羊胡掌櫃走上前拿起一隻相同的碗開口道“這位客人，您彆看它顏色不好看，這碗大啊，一隻碗頂彆的碗兩個大。還結實，您瞧瞧這厚度便知了，用料絕對紮實，用料多自然就稍貴些。”
寶兒拿過素娘手中的碗指著上麵的黑色斑點道“可這燒製的也太粗糙了，這斑斑點點的，實在沒法用來吃飯。依我看，這碗也就值兩文錢。您看您這一摞碗都落灰了，想來已經在這放置多時了，可見沒什麼人願意用這種碗。不若掌櫃的您便宜一些賣給我們，早些將它們賣掉，也好空出地方賣彆的貨。”
掌櫃的確實有意想將這些碗儘早賣掉，這是他收上來的一批庫存貨，按說這種貨他是不想收的，但做生意的，有時難免會遇見一些打包貨。便是你想進另一種貨就必須夾帶著也要收一些商家庫存不好賣的貨，這種事情在小雜貨店裡很常見。
他雖見這個小姑娘講起價來利落的很，還是笑著擺手道“不行不行，兩文錢我連成本都收不回來，這樣吧，最低三文，今日還沒有開張，就給你個開張價。”
“掌櫃的果然會做生意，我一進您這店就發現這店與彆的店不同，您這的物品擺放的特彆整齊有規律，讓人一目了然。這樣吧，您也彆三文錢，我們是從村裡來的，路途不算近，您給我們剩個回去的牛車費用，五文錢兩個您看怎樣？”寶兒道。
“哈哈哈，行吧行吧，你們要幾個？”掌櫃的看著寶兒眼中露出欣賞，這絕對是個做生意的好苗子啊。
“娘，咱們要幾個？”寶兒一聽掌櫃的同意了，忙問素娘。
“額……要……兩、兩個。”
素娘本是見這碗夠大，想買回去一個給錢明吃飯用，家裡的碗對於錢明的食量來說有點小了。可寶兒講的這個價格，她隻要一個的話，掌櫃的會不會反悔不賣了啊。好在她看到了地上正瞪大眼睛好奇看著寶兒的來福，想起了它吃飯的碗好像破口了，買兩個，正好都有用處了。
寶兒見掌櫃的聽見他們隻要兩個，麵上的笑容淡了淡，連忙笑容甜甜道“掌櫃的，那我們就先買兩個，要是回去用的好，定會再來的。您這店我可認準了，以後缺什麼少什麼定第一個來你家買。”
寶珠和來福幾乎用崇拜的望著寶兒。
寶珠“原來尋常人家是這樣買東西的，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來福“這丫頭難道是掌管價格的神？”
三人出了雜貨店，又去了賣種子的店、糧油店、筆墨書店等。
這一上午逛下來，寶珠簡直刷新了新認知，她第一次體驗到了普通百姓的市井生活。原來他們的日常這樣多彩，光看寶兒講價就讓她增長了不少見識。這是她以前從沒有經曆過的，現在她覺得自己強的可怕。
因此，在最後進書店買筆墨時，她已經能熟練的與寶兒配和講價了。
“掌櫃的，這紙怎麼賣？”寶珠指了指櫃台後的一摞毛邊紙問道。
因為寶兒最近正同她學認字，素娘覺得這機會難得，於是決定買點便宜的紙筆回去給寶兒練字用。雖然繡房了一些紙給寶珠用來畫花樣子，但是那紙太好了，素娘實在不忍看寶兒暴殄天物。
書店掌櫃正在記賬，聽見問詢聲，見進來的是一個穿著普通的婦人和兩個小姑娘，眼中有些意外，這鎮上來買紙筆的女子可不多。聽寶珠問毛邊紙的價格，答道“一刀五十文。”
“嘶~”
寶兒和素娘心中暗暗吸氣，她們這一逛了上午也不過花費了一百多文，這一刀紙就要花五十文！難怪人說“讀書難”，這麼貴，能不難嘛？
“勞煩掌櫃的拿過來看看。”寶珠淡定開口道。
她剛剛掃了這店裡一圈兒，就這摞紙看起來剛剛好，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在這店裡屬於中下等了。寶兒雖剛剛學寫字，但若用最差的紙，對於初學的她並非好事，很難掌握筆感。
掌櫃的打量了寶珠一眼，見她氣度沉著，似是讀過書的，走上前拿過紙放在櫃台上。
寶珠拿起一張紙摸了摸，這紙雖還是差了些，但要買更貴的，素娘顯然不會同意的。她剛要點頭，忽聽寶兒咳了兩聲，立刻想起了她們進店前商量的事。
她負責找茬兒，寶兒負責講價。
寶珠摸了摸鼻子，拿起一張紙放在眼前仔細看了兩眼，又對著光照了照。這才開口道“咳咳……雖說單宣較薄，但這也太薄了。摸起來也不夠柔軟，可知裡麵添加的檀皮不多，而且這紙的結構有些鬆散，想來原料裡加了更廉價的龍須草。”
寶珠說著又將紙放在櫃台上，順手拿過掌櫃的剛剛記賬用過的毛筆，熟練的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繼續搖頭歎息道“唉~滲透還不均勻。掌櫃的，這家紙坊的紙工藝有問題，您以後還是少進些貨吧。”
書店掌櫃見一個穿著普通的小姑娘講起這紙頭頭是道，本就有些驚訝，又見她隨手寫的幾個字筆走龍蛇，行雲流水，比起給他店裡抄書的書生們的字還要見風骨，一望便知是練過的，神情不禁認真了幾分。
聽她說這紙的工藝有問題，心中更是不敢小瞧，他這紙是從一個小作坊購進的，他當時有事，就讓小舅子幫忙驗貨，誰知就出了岔劈，他也是才擺出來賣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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