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已經做出了最艱難的選擇,還為此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這是我沒能做到的。”路遠航盯著他的傷口依舊有些難以釋懷。
斜陽漸落,齊花火一言不發。他給路遠航看他的傷痕,那是他曾經受傷也曾經痊愈過的地方。他想為此告訴對方不要因為一些挫折就選擇墮落,而路遠航看到的,不是他想展現的一部分傷口,是他無人時獨自承受的崩塌。
齊花火苦笑了一下,暗自感歎路遠航的心思還是那麼細膩,以至於他們見麵的第一眼他就看穿了齊花火表麵堅強背後失去的重要東西。
是的,沒了晶核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不,他甚至連普通人都算不上,他是一名殘疾人,而成為一名殘疾人,代價是失去他曾經健全時擁有的一切。
他突然想起以前自己風光無限的時刻,記得曾經那有些暴躁和桀驁不馴的自己。可現在他一無所有,僅僅隻有榮譽加身,但那顯得好像沒那麼重要。
他也是英雄,但他沒能成為英雄。
明明他們都曾失去過重要的東西,但他的世界卻沒有因此改變。路遠航卻得到了每個人夢寐以求的一切。那路遠航又為什麼會感到傷心呢?
這沒來由的安慰,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又或者,現在該得到安慰的人是他才對。而路遠航一直沒有勇氣來見他,全然是對方擁有了他沒有的一切,所以路遠航會感到愧疚,會傷心流淚。
“繼續推著我走走吧。”齊花火心想著感到了一絲無力感,說道。
“嗯。”
安靜的午後,輪椅碾過路麵。路遠航推著齊花火走到了一處長椅旁,再往前就是儘頭。
一直呆坐著的齊花火有些吃驚,這條路他走了無數遍,以前的他從未感到過它竟如此簡短。而他人生道路,今天第一次好像也到了儘頭。
“其實當初我早就想到過最壞的結果,現在我也接受了。”齊花火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他說完才覺得他真的好奇怪,宛如他小時候在電視、電影、小說裡看到的場景,但當這一刻真的發生在他身上時卻沒有那種感覺,而且還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那是虛偽的安慰,是毫無意義的斟酌下說出的話。
“已經接受了嗎?”路遠航難以理解地問。
“嗯。雖然你很擅長解讀他人的心理,但心理不同於感情,所以我才會說出看似完全沒有道理的回答吧。”他說完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剛剛他講的真是亂七八糟又邏輯清晰的話啊。
可他還是要說,不然有人不會放下心中的遺憾的。
路遠航遲遲沒有說話。在他看來,一個人想要忘記曾經擁有的一切,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算是短期遺忘,記憶被長時間封存,但也同樣隨時都可以被喚醒。
齊花火曾經擁有的一切,就算他努力抑製自己不去想,也總會在某個時刻全部傾瀉。就算他現在仍然可以昂著頭表示毫不在意,但路遠航依然清楚,這種話可以騙得了彆人,但騙不了他自己。
身為戰士,他們同樣做出過艱難的選擇,身為普通人,他們同樣選擇將痛苦埋藏在心底。他們沒人希望看見自己珍視的人離開,但離開的人同樣不希望留下的人為此感到傷心。
齊花火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讓他茅塞頓開,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困擾著他許久的問題。
他卻感到一陣恍惚,身子突然站不住了,他好想現在能坐下來休息一會。齊花火看出了他眼中的疲憊之態,不禁向他招手示意路遠航幫他從輪椅上扶起來。
“我們坐下聊吧。”
“嗯。”
路遠航輕輕攙扶起齊花火,好像他們又回到了以前,在那個暴雨依舊的夜晚,兩人肩並肩相互扶持。
隻不過這次不一樣,是路遠航扶起他。
微風徐徐,海麵水光灩灩,隨波風而不止,沙灘上行人依舊。他們共同坐在長椅上,無人打攪這短暫的寧靜,訴說著屬於他們的往事。
“對了,你的腿是怎麼回事?”路遠航疑惑問道。
晶核的副作用他是知道的,雖然沒有了晶核,以現在的醫療水準和他的身體素質也會活下來。雖然如今他身體殘疾,落得這副田地,但這其中肯定還發生了其他的事。
“腿?是下半身癱瘓了。”齊花火看著自己的兩條腿,緩緩說。
“癱瘓?”他不可置信拖著長音說。
“沒錯,癱瘓了。你不知道也正常,我看他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這些吧。”齊花火毫無遮攔地坦言道。
“沒說過。”他如實的回答。
饒是路遠航在研究所工作,他真的不知道還有這種情況,難道這其中還有其他的隱情?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問。
“什麼怎麼一回事,就這麼一回事。”齊花火苦笑著繼續說,“過度使用晶核,被它產生的副作用導致截肢。硬說為什麼癱瘓的話”他猶豫了一下,“你也知道現在剝離晶核雖然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也是有風險的。而我的下場,就是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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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似乎有些糊塗了。”他無奈地說。
齊花火的一番話瞬間點醒了路遠航,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又或者是忘記了。因為他遇見過的人裡,植入晶核的人從生到死都沒有過剝離晶核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