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嬌依舊坐在副駕駛上不為所動。兩人就這麼隔著打開的主駕駛車窗，開始了隔空對話。“要是覺得不行你就反駁我唄，我都聽著。”她說。
“我怎麼不想反駁你！”聽見鞠嬌服了軟，徐小伍原本緊緊攥著的拳頭須臾之間又鬆開了，“可是你這麼嘲諷的語氣，現在我仔細想想居然覺得還行，因為沒有一點反駁的餘地。”
“哈哈哈，我可道歉了啊，以後你可不能死揪著這個不放。”
在鞠嬌的笑聲中，靠在車門邊的徐小伍仰望夜空，忍不住又回想起了自他主動偏離導航後的道路上，兩人爭論不休的話題。
那一切矛盾的，竟然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又或者是積蓄已久的矛盾太多了，才是讓這看似沒有由頭的話將矛盾徹底引爆的真正原因。
“鞠嬌。我的夢想很快就要破滅了。”
“這不是你。那個努力上進的你現在到底去哪了？”鞠嬌大聲怒斥著他。
“你不明白。我總覺得你從來都沒有正視過我。”徐小伍開著車，目視前方，不緊不慢地繼續說，“你知道嗎？那天我站在台上時候，雖然沒有掌聲，但我總感覺好像無時無刻有無數聲音提醒著我。”
“人貴有自知之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增大了聲音。
“這我知道，可這也不能是你貿然放棄的理由啊？”鞠嬌有些隱隱壓不住心中的火，“你說說，這能算什麼大事，你還能往心裡去。再說路助教不是及時上台救場了嗎？鼓掌最後也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徐小伍聽完她的話，被她接二連三的拱火情緒已經處在隱隱爆發的邊緣。他怎麼都沒想到，對方原來也並不在意他在乎的事。更沒人在乎他當初站在台上講完感言手足無措樣子，隻是當這件事隻是個意外的小插曲，一場餘興，大家笑過了，再鼓鼓掌，一切就過去了。
深夜空曠的街道，徐小伍憤然將車停在了路邊，“不，鞠嬌。到現在我才明白一件事，我就是個你們眼裡的玩物。”他麵向鞠嬌單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用著他生平能學到的最文明的語言咒罵自己，“在這裡，我就是一個毫無作用的垃圾。沒有後台就沒有人會在意我，沒有天賦我的努力也不值一提。我應該早就有自知之明。我應該早就知道自己來到這，大概就是某個人的惡作劇。我以後能找到最好的歸宿也就是去找個雜活做了，要麼就是回到那個小縣城混吃等死。”
“你你怎麼突然這樣了。”鞠嬌臉色煞白，被他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嚇得不輕。她實在沒有想到，兩人僅是這麼三言兩語的功夫，對方就能如此生氣。
“鞠嬌，我已經接受了。”徐小伍突然換了一副苦苦哀求的樣子，他也不想這麼和鞠嬌說，但她總是在拿自己不求上進說事。可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要是但凡有那麼一丁點的辦法，又怎麼不會竭儘全力努力爭取。
“所以，請你彆再說了。”他說這句話好像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就連指著自己鼻子的那隻手都耷拉了下來。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鞠嬌一臉地難以置信，她拉著徐小伍的胳膊，“我不相信。這麼多天相處下來，我知道你絕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
“現實讓我低頭啦。”徐小伍僅是輕微抖動了一下身體，就掙脫了她搭在肩上的手，繼續說，“我還能怎麼辦呢？”
“那你的女朋友呢？我看你和她天天都在聯係，每次在線視頻你都笑著說在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美好，她也那麼期待你能留下來。可現在你忍心告訴她自己要離開了嗎？”鞠嬌說著又將手攀上徐小伍的肩膀。
她纖細修長的五指讓徐小伍感到了慌張，額頭上微微滲出汗水，身體也隱隱有些發抖，“我沒打算告訴她。”他強行鎮定繼續說，“而且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是。我不操心。”鞠嬌罕見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在嘲諷還是在惋惜。她將手慢慢拿開，“可我知道，你來都來了，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真的好嗎？”
“鞠嬌。話要說多少遍，你才會理解我。”徐小伍閉上眼睛，似乎是不想麵對這個問題。
“要是你走了，未來就沒有任何一個途徑能讓你獲得這大好的前程。而且據我所知，其實你都不用畢業，隻要你踏入自由學習階段順利植入晶核後，他們就會把你視為學院的一份子。再不濟到那時就沒人能左右你了，你也不用遭人另眼相看。”鞠嬌繼續勸導他，“可你要是因為一時失望走了，那你的人生自此就是天壤之彆了。不用我說，我想你應該清楚這其中的利弊。我勸你在找找機會，就算沒有機會也再耐心等一等，事情還有轉機不是嗎？”
“能有什麼轉機？”徐小伍對她的糖衣炮彈已經免疫了，繼而不冷不熱地繼續說，“我唯一的希望就在今天破滅了，你讓我怎麼不頹廢。”
“我知道。可你差不多就行了唄。”鞠嬌滿不在乎地繼續說，“該振作起來的時候就得重新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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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倒是簡單。”徐小伍冷哼了一聲重新開車。
導航上顯示他們距離目的地僅僅還有兩個路口的距離，隻要他開得稍微快一點就兩三分鐘就能到達。不是他不想再多開一會這麼好的車了，而是他實在是不想再和鞠嬌聊下去了，因為對方一直說的話太自大了。以前他每天聽那麼一兩句倒還能接受，不知道現在為什麼讓他渾身難受，煩的他在這個車裡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這有什麼難的。”鞠嬌看不出來徐小伍此時臉上寫滿的不耐煩，繼續自顧自地說，“人生就是這樣吧，挫折是常有的事，多經曆經曆也能磨煉意誌，挺好的。”
“挺好的？”徐小伍瞪大著眼睛，不知道鞠嬌是怎麼從嘴裡說出這麼輕描淡寫的話來。敢問有誰不想一生順順利利的，怎麼到她的嘴裡，什麼都變了味。
“你彆說了。真的。”他深踩一腳油門，車速帶來的巨大拖拽感讓他的注意力頃刻間轉移了，接著口無遮攔地暗諷，“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沒想到到頭來你和他們一樣。有的人仗著自己走路快，多走了幾步，一回頭就忘了還有比他們走的慢的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是在鼓勵你嗎？”鞠嬌雙手環抱胸前，生起了悶氣，沉默了好久才說話，“我們是不一樣！但要是就因為他們，你就以為我和他們一樣大相徑庭？”
“我勸你彆把我和他們混為一談！”她說話的時候緊緊攥著自己胳膊，感覺隔著那片輕紗下，她都快把自己原本雪白的肌膚掐紅了。
徐小伍轉頭輕瞄一眼，也不在乎她逐漸提高的聲音，無聲地笑了。難道她是知道自己的偽裝被人揭穿，所以才反應這麼大嗎？
“你承認了。我們就是不一樣。你來這裡是為了求學深造，我來這裡是為了改變人生現狀。”他用著譏諷的語氣繼續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都說的這麼直白了，你還不明白嗎？”
“徐小伍。請你最後一次相信我，我真的是在幫你。”鞠嬌雖然已經百口難辯，但她還是選擇低聲解釋著這一路上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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