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齡的增長,官位的提升,韋德看似功成名就,但隻有他自己清楚,夜深人靜時,他常在夢中重溫與妻子在鏡前畫眉、整理發髻的溫馨時光。
然而,每當夢醒時分,他獨自麵對窗前,夢中妻子的容顏依舊清晰可見,而他自己卻已是鬢發斑白,恍若隔世。
歲月如夢,往事如煙。
每當他瞥見郝仁與江姝手挽手漫步於花前月下,韋德的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他們年輕時的恩愛時光。
郝仁與江姝相濡以沫,共度十多餘載,即便在妻子連生女兒之後,郝仁也頂住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社會壓力,始終不曾納妾,這份堅守讓韋德深感敬佩。
正因為如此,韋德雖然鮮與人交往,但對郝仁卻總有一份特彆的尊重。
就在這個時刻,郝仁不好意思地請求他的學生廖陵奚向韋德敬酒,並希望韋德能對其學業給予指導。
韋德信手拈來地詢問了幾句經典和曆史,儘管廖陵奚的回答並不出奇,他卻在眾多同僚和下屬麵前,給出了一個“天賦異稟,必成大器”的高評價。
作為一代碩儒,又是吏部尚書,韋德對廖陵奚的讚譽自然引起了旁人的關注,郝仁和廖陵奚父子倆也因此欣喜若狂。
就在此時,酒樓外忽然傳來了敲鑼打鼓的歡騰聲。
眾人紛紛向窗外張望,原本猜測是哪家在迎娶新婦,但看到那浩浩蕩蕩的隊伍,竟然抬著一頂粉紅色的小轎時,都不禁感到驚奇。
“這是哪家在納妾,竟然如此大張旗鼓?”
“或許這家主人特彆寵愛這位小妾,而正室夫人也格外賢良淑德,才能容忍丈夫用普通百姓娶妻的排場來納妾。”
“那轎子的規格看起來像是官宦人家,不知道是哪位大人今日納妾,晚上我們也去討一碗喜酒喝。”
同僚們互相戲謔,韋德瞥了一眼窗外的盛況,卻不禁皺起了眉頭。
郝仁深知韋德的性情,立刻搖頭歎息道“納妾如此鋪張浪費,恐怕有寵妾滅妻之嫌。”
韋德點頭讚同,認為郝仁的看法與他不謀而合,“按照西魏律例,若以妾室身份僭越正妻,應當杖責九十。不知是哪戶人家,竟敢如此公然違犯律法,讓妾室逾越正室。”
眾多官員紛紛隨聲附和,共識一致。
“這實在違背了禮製。”
“待明日早朝,定要奏報此事。”
儘管他們內心更偏愛家中那些風情萬種的小妾,但他們都懂得,這種偏愛絕不能公然表露,以免損害正妻的尊嚴,招來寵妾滅妻的非議。
郝仁心中暗自琢磨,不知是哪位貴族納妾如此張揚,但無論如何,肯定不是他。他在眾人眼中,可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
此時,韋德由衷地感歎“要說京城中我最賞識的人,那非護國公莫屬。他與原配夫人攜手二十載,恩愛如初,即便子嗣無望,也能堅守信念,不為外物所動。”
郝仁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我這一生,有阿姝相伴便足矣。若她此胎能為我國公府誕下男丁,那便是我府的繼承人,若無子嗣,便從旁支挑選一個才俊過繼。”
韋德聽後,連連點頭,目光中滿是欽佩。
周圍的官員也紛紛附和“護國公夫婦情深似海。”
“世間有情人,護國公堪稱榜首,無人能出其右。”
就在此時,一名酒樓的小二托著一盤花生米走了過來,一進門便熱情洋溢地祝賀“恭喜護國公,賀喜護國公。”
郝仁此刻心情本就愉悅,但見小二如此突兀地恭喜自己,不禁有些錯愕“本公何喜之有?”
小二放下花生米,嘴角帶著一絲調皮的笑意“整個京城都已傳遍,國公爺今日納了一位表妹為貴妾,紅袖添香,家族有望開枝散葉,這難道不是大喜之事嗎?”
話音剛落,整個廳堂陷入了一片沉寂。剛才還在讚揚郝仁深情的官員們,此刻紛紛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韋德的眉頭緊蹙,麵色霎時間如同烏雲密布一般陰沉下來。
郝仁本人則是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納妾?我何時有過納表妹為寵妾的念頭?”
他確實一無所知!
夏知虞那醜陋的形象,讓他連多看一眼都感到難以忍受,怎麼可能將她納入側室?他將府中的管家大權暫時交付於她,僅僅是因為江姝不在,母親臥病在床,府內諸多雜務無人料理,順便也能刺激一下江姝,促使她返回府中。
那名小廝則狡黠地嬉笑著“國公爺,您還裝什麼呢?府中的管家權力不是您親自交到表妹手中的嗎?國公夫人遠在娘家養胎,得知此事,便親自拍板為您納妾入門。有如此寬宏大量的夫人,您應該暗自慶幸才是!夏知虞為您繁衍後代,這份豔福,日後您大可不必憂心後繼無人。”
江姝竟然為他納妾?
郝仁隻覺得這荒謬至極,即便是他母親在彌留之際為他操持這門親事,也不可能是江姝的手筆!
韋德的臉色已經徹底鐵青,心中暗自咒罵,覺得自己之前對郝仁的稱讚,簡直就像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憤然起身,冷冷地哼了一聲“護國公如此享受豔福,老夫就不在這耗費你的寶貴時光了!隻是,正室夫人懷孕期間,竟然讓妾室僭越正室的地位,這實在是寵妾滅妻的行為。明日,老夫必定親自在皇上麵前揭發你的所作所為!”
郝仁此刻心慌意亂,如同一隻被獵人逼入絕境的小鹿,不知所措。
他在曆經重重難關後,好不容易才說服這位韋德光臨,甚至贏得了他的青睞,然而世事難料,竟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
他急切地試圖挽回“韋大人,請您聽我解釋,阿姝或許隻是與我鬨情緒,才會如此草率行事,我確實沒有納妾的念頭!”
韋德目光如冰,心中不禁感到失望,仿佛從前所看之人不過是一場錯覺“你竟然還如此缺乏責任感!這世間,沒有一個女子願意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令夫人擅自為你納妾,難道不是因為你施加的壓力嗎?若是你斷然拒絕,若是你堅決守護她,她又怎會無奈地將夫君拱手讓人?”
韋德死亡,帶著一絲蒼老的眼角變得有些濕潤,他的斥責似乎既是針對此刻背信棄義的郝仁,也是對往日那個不夠勇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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