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山村,蟲鳴聲此起彼伏。那棵老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枝葉在月光下投射出斑駁的影子。
周大民坐在堂屋的木凳上,手裡反複翻看著那幾張皺巴巴的欠條。欠條是用粗糙的草紙寫的,上麵的字跡已經發黃。
炕上那盞煤油燈發出昏黃的光,影子在泥牆上搖曳。供銷社的煤油價格一直在漲,一瓶要半個工分。
這幾年家裡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靠著打獵賣野味,總算能攢點錢給玲玲買新衣裳。
七十年代末的小山村,能有個手藝養家已經不錯。大隊裡有工分的人家都過得緊巴巴的,更彆說他們這種靠山吃山的。
玲玲從灶房端來一個缺了口的搪瓷缸子,裡麵是剛燒開的大麥茶"哥,喝點茶暖暖胃。"
缸子是娘從供銷社買來的,用了好幾年了。雖然缺了口,但一直舍不得換。
娘坐在灶房門口的小板凳上,一邊納鞋底一邊歎氣。那是玲玲穿了兩年的布鞋,鞋底都快磨穿了。
正說著,院門被人急促地敲響。
"砰砰砰!"那聲音沉悶得嚇人。
鐵質門閂撞在木門框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周大民放下手裡的搪瓷缸子,快步走去開門。
王鐵柱站在月光下,上身的粗布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氣喘籲籲地說"師傅,不好了!後山的陷阱全給人毀了!"
周大民心裡一沉。那些陷阱可是他們花了好幾天工夫才布置好的。
後山的陷阱都是用上好的麻繩做的。這年月,一捆好麻繩要去供銷社排隊一整天才能買到,還得用工分換。
"走,帶我去看看。"周大民從牆角抄起那根老槐樹枝做的木棍。
玲玲趕緊跑進裡屋,翻出一個破舊的手電筒。那是去年在集市上花了五毛錢買的,平時舍不得用。
"哥,你帶上。"玲玲把手電筒塞給周大民。
娘從灶房出來,臉上寫滿擔憂"天這麼黑,你當心點。"
幾個人舉著鬆油火把往後山趕。火把是用鬆樹枝紮成的,火光在夜色中搖曳。
山路崎嶇,腳下都是碎石子。鬆油的氣味在夜風中飄散。
到了後山,眼前的景象讓幾個人都愣住了。
那些精心布置的陷阱全都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新麻繩被人用剪刀齊刷刷地剪斷,斷口整齊得刺眼。
每個陷阱都要花半天功夫才能布置好。選位置、挖坑、埋繩子,一道道工序都要費心思。
周大民蹲下查看斷口,心裡一陣發涼。這些麻繩可都是他攢了好幾個月的工分才買來的。
"師傅,咱們守在這吧。"張來福提議道。
幾個人分散開來,躲在暗處。夜深了,連蟲鳴聲都小了。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借著朦朧的月色,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摸過來。
月光下,穀大春那張讓人作嘔的臉清清楚楚。他掏出一把剪刀,彎下腰去剪新布的陷阱。
"站住!"周大民一聲暴喝。
穀大春嚇得一哆嗦,剪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們想乾啥?"穀大春哆嗦著往後退。
他身上的破棉襖滿是酒氣,那是大隊酒坊的便宜高粱酒味道。
"還敢問我們想乾啥?"周大民冷笑一聲,"半夜三更跑來剪我的陷阱,你說該怎麼收拾你?"
火把的光照在穀大春臉上,那張滿是酒色的臉比往日更顯得浮腫。
"我。我這不是。"穀大春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山裡的夜風吹過,火把的光影搖晃,樹影斑駁。遠處傳來一聲夜梟的叫聲。
"你這不是啥?"劉二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那粗布棉襖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穀大春眼珠一轉,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我這不是。不是來幫你們看看陷阱嗎?這大晚上的,怕有人偷獵。"
"放你娘的狗屁!"王鐵柱上去就是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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