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色女幾番辱罵的慧殊公主本就十分惱火,要不是三宮主和詭計先生先後攔著肯定早已發難,如今小色女主動撲來,慧殊公主可算是沒了顧忌,當即嬌吒一聲“來的好!”挽出劍花就迎了上去。
小色女進攻的對象變了,其心思也有了轉變。
在進攻三宮主時,小色女除了靠偷襲觸碰到三宮主已然挺立的酥胸,順勢把驚魂未定的三宮主逼下樓,便再也沒有占到任何便宜;三宮主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樣子,明顯是在向小色女宣告——憑小色女現在的修為,無論如何進攻,都不可能占到便宜。
最重要的是,小色女還驚覺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在攻到五十餘招後,自己向三宮主攻出的招式不但傷不到三宮主,還開始形成反噬。
招式越凶猛,所用的力道越足,自身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大。
小色女好幾次都被自己打出的招式反噬的氣機淩亂,血氣翻湧。
這直接讓小色女不敢全力相搏。
如今進攻對象換成慧殊公主,小色女便沒有了這方麵的顧忌,當下將一身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胡作非為上的功力全部提起,嘴裡狂喝出四個字“全力一掌——”
在這片江湖上,幾乎所有武學功法的招式名稱都是花裡胡哨的,唯獨小色女擺脫了這份嫌棄。
小色女的招式名稱主打的是一個直接了當。
隻不過,直接是直接,可並沒有實事求是。
小色女嘴裡喝出的是全力一掌,手頭打出的卻是全力一拳。
這一拳無論是氣勢還是力道,都不是之前攻擊三宮主的招式所能比的。
正轉過身看著這一幕的詭計先生,忽然發現小色女在打出這一拳時,其身後竟似有一條諾大的白色殘影在閃現。
那條白色殘影閃現的朦朦朧朧,隱隱約約,在那磅礴的拳罡和氣機的映襯下幾乎無法察覺,若不是詭計先生慧根獨具,有洞察萬物之能,隻怕是發現不了的。
詭計先生雙目一定,還想看的清楚些,那條白色殘影卻已消失在小色女身後。
詭計先生不禁聯想到道門中的元神之說,但小色女一看就不像是修道之人,更彆說是修煉到元神能隨心出竅的天人境界了。
詭計先生又聯想到一門隻有遠古時期的那些大神才有可能具備的神通。
誰都知道,遠古時期的那些大神自絕地天通之後便已絕跡人間,唯有從洛水河底蘇醒的那位神女是例外;不巧的是,小色女恰恰是由那位神女所生…
詭計先生有些不可思議。
麵前這堪稱惹事小能手的黑衣少女雖身帶上古大神血脈,但實際修為並不算高,她又是如何具備這一門神通的?
難不成,真就是天賦異稟,與生俱來?
若真是如此,那豈不是太不公平?無數求道之人不分晝夜的苦修,終其一生都隻能望而興歎的境界,對某些人而言,卻是早在娘胎裡就被賦予。
一想到這裡,詭計先生的心頭有些不是滋味,湧現出的那股不詳之感也隨之加劇。
詭計先生沒有在多想,緩步向拳劍相爭的所在行了過去。
拳是小色女的拳,劍是慧殊公主的劍。
拳和劍都充滿了怒火,各自都是全力施為,一時之間難分伯仲。
直到“砰”的一聲響,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機逬散開來,僵持著的兩人這才一同退出五六步。
小色女的粉拳雖有罡氣相護,不至於被利劍所傷,但被劍鋒抵過的手指還是傳來針刺般的疼痛。
小色女瞪了慧殊公主一眼,不服氣的道“就你有劍是吧?奶奶也有——”右掌向立在六七丈開外的兵器架虛空一引,一柄寶劍隨即亮出寒芒。
卻不料,寒芒亮出一半,又忽然沒入鞘中。
從樓邊飛來的三宮主驚鴻般的落下,輕輕揮出一袖,整個兵器架便長了翅膀似的飛下了樓。
小色女看了看三宮主,又看了看正緩步而來的詭計先生,輕蔑道“看你們三個臭皮匠的架勢,是想聯手欺負奶奶了?”
接了小色女一拳的慧殊公主虎口有些隱隱作痛,換了一個劍式,冷笑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對付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女我一人已綽綽有餘。”
小色女故意氣道“你把牛皮吹這麼大,就不怕把牛給吹死呀,哦,也對,長得醜的人一般都喜歡作怪,喜歡作怪的人一般都擅長吹牛。”
慧殊公主一咬牙根,不說二話,舞出幾點寒星就要動手。
三宮主的臉色甚是低沉,上前幾步擋在慧殊公主身前,極為少有的顯露出一宮之主的氣勢“請你馬上離開明月廂——”
小色女看著三宮主的秀發與霓裳全都微微飄起,上下打探了三宮主一眼,怪叫道“呦吼,你這個樣子倒是挺嚇人的嘛。”
生性善良的三宮主從來沒有用宮主的身份壓過人,遇到什麼事情也不想把事情弄得一發不可收拾,可麵對任性至極、無賴至極、開口閉口都要罵人的小色女,三宮主實在是沒了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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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與自己情同姐妹的慧殊公主再次受辱,三宮主不得不這麼做。
當下不與小色女囉嗦,沉聲質問道“你走還是不走!”
小色女不以為然的哼哼了兩聲“你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竟敢這麼光明正大的嚇唬奶奶?你以為奶奶是被嚇大的?”
三宮主滿臉無奈,長長的歎了口氣“你若是在不走,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小色女學著三宮主的樣子,也長長的歎了口氣“你早就應該不客氣了。”
三宮主已無話可說,一身修為隨心念而開始運轉。
霎時,風愈烈,月愈明。
一身強大到超脫年紀與軀體限製的氣機,陡然湧現,不過眨眼之間便將小色女重重包裹。
小色女隻覺得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迫,頭上、背上一下子仿佛多了個千斤重的東西,不但是氣機受阻,乃至是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這是差距的體現。
這直接證明小色女的修為遠不如三宮主。
在這種差距之下,若是真動起手來,小色女根本不可能有還手之力。
常人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是想儘辦法避免、或者直接逃之夭夭,奈何小色女偏偏不是常人。
小色女從來不會去想惹上的是什麼人,自己有沒有還手之力,小色女隻會想自己開不開心,怎樣才能達成心中所願。
小色女連天涯淪落人、清都山水郎這樣的人物都不放在眼裡,又怎會懼怕善良純真的三宮主?
小色女被三宮主那一身無比強大的氣機壓製的身形微屈,氣喘如牛,但小色女不但不懼,反而更加鬥誌昂揚。
她滿目凶光,雙拳緊握,狠狠的吐出兩個字“來吧!”
三宮主決心下定,翻掌就是極招在手。
緩步而來的詭計先生忽然道“三宮主請慢些動手——”
蓄招待發的三宮主微微側過頭來,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詭計先生道“請許在下與這位天生不凡的姑娘談上一談。”
三宮主心知這詭計先生智能天縱,不到緊要關頭不會隨便開口,如今既然開了口,想必是有了其他的應對之法。
能以其他方法解決此事,當然是再好不過;三宮主散了招式,斂了氣機,緩緩退至慧殊公主身側。
小色女怒目而視,道“誰要和你談,有什麼好談的?”
詭計先生笑道“當然是在下要和你談,四書五經、六藝七謀、八略九流都是好談的。”
小色女完全不想搭理,直接罵道“談你奶奶個熊。”
詭計先生故作歎息,道“可惜在下的奶奶沒有熊,若是有的話,與你談上一談卻也無妨。”
小色女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一時之間竟不知從哪裡罵起。
詭計先生有意無意的偏了偏頭,道“聽這位姓蘇的少俠說,姑娘的芳名叫做小色女?”
小色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怒火滿布的目光轉向了遠處的蘇如是。
獨自立在原地的蘇如是,還想讓詭計先生幫助自己逃離小色女的魔掌,完全沒去想詭計先生會當著小色女的麵把自己給賣了。
蘇如是又氣又怕。
氣的是詭計先生將自己當成了用完就丟的工具,完全不顧自己死活,怕的是小色女滅絕人性的報複。
尤其是當小色女滿是憤怒的目光看過來時,蘇如是怕的渾身都有些哆嗦。
詭計先生會心一笑,又問道“聽這位姓蘇的少俠說,姑娘是自條天山而來?”
慧殊公主和三宮主聞言,各自吃了一驚,暗暗附道“自條天山而來,難道是…”
三宮主隻道麵前這滿口胡言的黑衣少女稱自己身帶上古大神血脈,是在唬弄人,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難怪這黑衣少女的真實修為算不得怎麼高強,一身氣機卻是十分詭異。
詭計先生看了看隨時都有可能撲向蘇如是的小色女,再問道“聽這位姓蘇的少俠說,姑娘最近心情欠佳,正在四處尋死?”
小色女控製住怒火,打算等會再和蘇如是算賬,轉而向詭計先生罵道“聽你奶奶個腿,奶奶尋不尋死關你屁事!”
詭計先生道“的確不關在下的事,隻不過在下是個正直的讀書人,打小就喜歡成人之美,助人為樂。”
小色女道“成人之美,助人為樂?你是擔心奶奶死不了嗎?”
詭計先生道“確實有這方麵的擔心。”
小色女狠狠的盯著詭計先生,咬著牙道“奶奶就算去死,也要拉著你一起死!”
詭計先生道“去死不是姑娘的心願嗎?姑娘乃是上古大神之後,與我等常人不可同日而語,在下有這方麵的擔心也屬人之常情呀,姑娘怎麼還生氣了呢?難不成姑娘並不是真心尋死,隻是在裝模作樣鬨著玩?”
向來口無遮攔的小色女被有理有據的詭計先生說的語塞,想要懟回去卻隻道出了一個“你——”字。
詭計先生意味深長的笑著“一般來說,以這種方式鬨著玩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為了引起某個人的注意,姑娘如此與眾不同,應該不會是這種人吧?畢竟,這是凡夫俗子才能做出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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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句極具捧殺意味的話,假裝尋死的人聽了,難保不會變成真的尋死。
隻不過傷心欲絕的小色女本就是在真的尋死,並不是鬨著玩。
小色女隻覺受到了蔑視,怒罵道“你奶奶個熊,你才是在鬨著玩,你全家都在鬨著玩!”
詭計先生並不生氣,繼續笑道“那姑娘就是在真心尋死了?既然是真心尋死,那在下這兒倒是有幾個尋死的絕妙法子,不僅可以讓姑娘死的徹底,還可以讓姑娘死的痛快,死的其所,不知姑娘是否有興趣呀?”
小色女道“奶奶找死還需要你的法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詭計先生向前踏出幾步,悠悠道“聽這位姓蘇的少俠說,姑娘的尋死之法是由清都山水郎所授?姑娘可彆忘了,清都山水郎向來腹黑成性,他傳授的法子隻怕並不靠譜。”
小色女一聽到“姓蘇的少俠”五個字,麵上禁不住又是一番怒上加怒,隻不過轉念一想,麵前這身穿白衣的家夥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和清都山水郎關係匪淺的小色女,深知清都山水郎的為人。
清都山水郎不但腹黑成性,而且還腹黑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一般人腹黑,隻會坑彆人,再有甚者,也隻會坑坑朋友和親戚,而清都山水郎腹黑,連自己都不會放過。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個天地間,已經找不到清都山水郎不會坑的人了。
連坑不到的人都找不出。
詭計先生輕鬆的從小色女身邊走過,半點也不擔心憤怒的小色女會突然出手“清都山水郎傳授的法子,無非是慫恿姑娘來明月廂闖一闖,鬨一鬨——”
詭計先生看了看前方的摘星樓,道“明月廂乃冷豔宮第一大廂,確有不少隻有宮主方可出入的禁地,尋常人若是硬闖,基本上不可能再活著出來,然而有一點非常可惜,那就是姑娘天生就不是常人,姑娘乃是由條天山的那位神女所生,僅憑這幾處禁地隻怕是奪不走姑娘性命的。”
詭計先生轉過身來,問道“這幾處禁地就在眼前,姑娘看了可有半點能夠達成心願之感?”
小色女不答話。
當小色女從三宮主口中得知,這幾棟樓就是所謂禁地的那一刻起,心裡便在暗暗質疑,如今聽詭計先生這麼一說,那份質疑立即開始加重。
隻不過爭強好勝慣了的小色女不肯承認。
詭計先生也沒有打算讓小色女承認。
詭計先生明白——在某些時候,對於某些人來講,不肯承認往往就是最好的承認。
詭計先生相信接著笑道“若是姑娘真在這幾棟樓裡丟了性命,那可真會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小色女怒罵道“你才是天大的笑話,你長的就像個笑話,你奶奶個熊,你以為奶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讓奶奶離開這裡,不在找你們麻煩是不是?”
詭計先生沒有否認“這隻是小部分原因,最主要還是怕姑娘不能達成所願。”
小色女冷哼一聲,道“你以為奶奶會上當?奶奶不妨告訴你們,你們越是想要奶奶走,奶奶就越是不走,你們越是不想讓奶奶找麻煩,奶奶就越是要找你們麻煩!”
詭計先生轉過身來,問道“那姑娘到底是來找麻煩的,還是來尋死的?”
小色女的雙拳握的更緊,一身氣機在無形中暗自提起“奶奶既找麻煩,也尋死!”
詭計先生知道這是即將動手的前兆,但詭計先生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詭計先生隻是仰起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可憐呐可憐。”
小色女一聽到這五個字,如同遭受了一記晴天霹靂,不但是白了臉色,失了怒意,就連提起的氣機都徹底淩亂。
小色女顫聲道“你…你…你說什麼…”
詭計先生看向小色女,搖頭重複著剛才說出的五個字“可憐呐可憐——”
小色女方才還滿是怒火的眼睛,一下子沉寂了下去,不一會兒竟神奇的反射出光來。
可憐的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憐的人,最怕人說可憐。
從小就沒有父親,如今又被娘親拋棄,偌大一個人世間,卻連一個可以回的家都沒有,這不是可憐又是什麼?
小色女正是覺得自己太過可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才想要尋死。
尤其是從清都山水郎口中得知,自己不過是娘親用來恢複所謂神女之身才化出來的道胎後,這種想法尤為強烈。
詭計先生看到了從小色女眼睛裡反射出的光,也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光。
那種光是傷心、難過、痛苦的代名詞。
詭計先生隻要順著話鋒繼續說下去,小色女必定會崩潰掉,但詭計先生沒有這麼做。
詭計先生不但沒有這麼做,麵上還極為少有的湧出了憐惜之色“可憐姑娘青春正好便對人世深感失望,縱是到了輕生之際都要遭受奸人利用;遭人利用,可能也算是價值的一種體現,但這種體現卻讓人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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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色女立在原地一言不發。
囂張跋扈、任性妄為,通通從小色女的身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孤苦無依、弱小無助。
看上去,小色女就像是一顆打過霜的白菜,一個軟了的柿子。
看到這樣的小色女,三宮主不禁暗自抒了口氣,慧殊公主胸中的怒火也褪散了不少。
詭計先生看了小色女一陣,道“姑娘能不能接受在下尚不得而知,但清都山水郎的存心利用在下卻是無比篤定,依清都山水郎的才智必然有更好的方法能幫姑娘達成心願,然後他卻讓姑娘來了明月廂;清都山水郎肯定知道,僅憑幾處尋常禁地是奪不走姑娘性命的,清都山水郎更加清楚,如今統轄冷豔宮三十六廂的三宮主是最為另類的一位宮主,不但從未取過人性命,心地還極其善良,絕不會輕易向人下重手,清都山水郎之所以讓姑娘夜闖明月廂,其真實目地並不是為了幫姑娘尋死,而是想借姑娘之手將明月廂攪的不得安寧,姑娘若真這麼做,那清都山水郎的奸計便得逞了。”
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被揭開傷疤的小色女心緒逐漸平靜了幾分。
小色女不願承認詭計先生說的這些話是真的,卻又不得不承認。畢竟那幾棟破樓確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那年紀比自己還小的黃毛丫頭也確實很好欺負。
平時的小色女,凡事都要和人反著來,可這一刻的小色女已沒有了和人反著來的心力。
小色女不反駁,不吱聲,一動不動。
詭計先生一直都在看著小色女,不管小色女是怒是罵還是哀,那清澈的目色都顯得平淡無比。
隻有這種平淡無比的目光才能看穿世間一切,才能讓自己不被看穿。
詭計先生就是因為看穿了小色女,所以才能以三言兩語改變局麵。
如今的局麵離最終目地還差一步。
詭計先生打算把這一步走完,平淡無比的目光隨之投向了和慧殊公主立在一起的三宮主,道“清都山水郎會不會得逞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能不能達成所願,在下可以確定,就算姑娘真將明月廂攪的不得安寧,三宮主也不會置姑娘於死地,在下說的對嗎?三宮主——”
三宮主本點頭答道“明月廂有損,淩音尚可重修,人之性命有損,淩音卻無回天之力;這位姑娘並非十惡不赦之徒,不過是任性驕縱了些,淩音當然不會與之太過計較。”
詭計先生緩緩回過頭,向小色女道“三宮主的話姑娘也聽到了,就算姑娘將明月廂攪的不得安寧,三宮主也不會與姑娘太過計較;姑娘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畢竟姑娘與三宮主無冤無仇,隻是受了清都山水郎用心良苦的挑撥,對嗎?”
詭計先生的話語說的極其溫和,但小色女還是不反駁,也不吱聲,隻一動不動的立著。
小色女不肯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