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府的偏院內擠滿了客人。
詹元子在時,此處從未有如此熱鬨。
“宿命通隻能對死物,不能對活人。”
葉斬對眾人解說道。
“所謂‘宿命’,是指物體重要轉變的節點——譬如人從活到死,玉從完整到破碎。”
“而‘通’這一字,指的是回溯。”
“既然是回溯,就隻能看到過去,而且越遠越費力,最遠隻得數年而已。”
他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斬業公的‘而已’二字,實在是用得謙虛了。”
顧太寧插口道。
“有此神通在,天下沒有難斷的案子!”
“顧僉事謬讚了。”
葉斬回道,言辭恭敬,態度卻隨意。
“我這門神通有兩處局限。”
“第一,我雖為星主,卻無法指定回溯的時點與事件,所得全憑祖龍天意。”
“第二,回溯的內容常常模糊失真,有時僅有畫麵,有時僅有聲音,有時便隻有模糊的感覺。”
朱誌學連連點頭,顯然早知道這些情況。
“總的來說,作為媒介的物品越多越關鍵,定位越準確;時間上越是近,信息越清晰。”
葉斬補了一句,又轉向洪範。
“所以提前與小友說一句,如果今日這彆院與斷劍還不夠,再想要試,就要開棺取屍了。”
比對上朱誌學與顧太寧時,他此刻的語氣還要更親熱些。
洪範斷然點頭。
大華風俗中,下葬後再起屍極為不祥,說是褻瀆也不為過。
但洪範是現代人,縱然穿越一次,心裡還是“人死如燈滅”的觀念。
葬好葬壞,都不如血仇得報來得重要——他自己如此想,料詹元子也會讚同。
“命星神通說完了,再便是儀軌。”
葉斬繼續說道。
“宿命通每次發動,若要得到朝廷承認的合法結果,必須經過規定的見證流程。”
“第一,見證人應當有三人,須有兩人來自八部其二,剩餘一人可以任選。”
“第二,回溯全程中三位見證人須保持緘默,完成後亦不得互相交流,各自書寫回溯見聞細節,簽名、捺印。”
“最後,僅有三份文書中能完全對應的部分,才能作為證據。”
這份流程規製讓洪範耳目一新。
但稍一細想,這份嚴密也是必要的——若不按此製,葉斬其人憑借其命星,在很多事情上便可謂金口玉言了。
接下來自是要選擇三位見證人。
龍賜命星的神異之處向來隻有星君知道。
今日難得有機會體驗,院內眾人無不好奇。
連朱誌學與顧太寧都自告奮勇了。
正當其餘人為最後一個機會躍躍欲試的時候,葉斬主動看向洪範。
“洪小友,你是受害人摯友,可願來當第三位見證人?”
“求之不得!”
洪範抱拳回道。
葉斬自江樂池手中接過靈樞劍,在詹元子靠坐過的廊柱邊站定。
他的臉正對著戰鬥發生的房間。
洪範等三人隔著七尺,以三角形站位
閒雜人等都退到五丈之外,隻能遠遠圍觀。
沒有手勢,沒有焚香,沒有祭祀。
葉斬在開始前,甚至沒有一句“準備好了嗎”之類的問話。
宿命通發動的刹那,洪範感到一種極為深沉的暈眩感自心底翻湧上來。
好似靈魂脫離軀殼,坐上顛簸的車船。
不知多久後,他抵達第一站。
世界昏暗。
一個下著小雪的夜晚,依然是朝日府的小院。
眼前是兩扇關著的房門。
身邊的雪地反射著銀色的輝光,圓月掛在天中。
洪範想觀察更多,旋即發現一切都不由自己操控。
就在這時候,緊閉的木門朝外爆開。
木刺飛濺,貫穿視野。
詹元子攥著靈樞倒飛而出,穿入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