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二十九年,三月三十。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黃昏時候。
空氣潔淨乾爽。
宜殺人。
洪範看著銅爐燒完最後三支香,將靈樞從祭台上取下。
小心擦拭,插入新配來的文修劍鞘。
沈鐵心的三日宴一般不能帶兵器,但裝飾性質的倒是可以。
洪範提劍出了院子。
他聽到側花園裡傳來甲葉摩擦聲,與站在院口的洪烈、洪博點了點頭。
換上新定做的銀絲麒麟袍,足踏雲紋緞靴,頭戴同光玉笄冠。
前院,屈羅意與宮珩已在等候。
馬車停在門口。
湯大個手執馬鞭,黑衣筆挺,撩開車簾。
三人依次上車。
顛簸聲中馬車出了青蓮巷子,往城西沈府去。
車廂主位,洪範按劍而坐,不發一言。
氣氛很緊張。
宮珩原本就不是自願來的。
自抵達西京後,他不止一次重新恒量得失——沈家實在不是宮家得罪得起的勢力。
無非是器作監他也得罪不起罷了。
馬車出了第六橫街。
宮珩雜念叢生,呼吸亦淩亂。
屈羅意瞥過來一眼。
“洪範,你從哪找來的大叔,一把年紀了還大喘氣,到時候不會拖後腿吧?”
他問道。
洪範抬眼,笑著搖頭。
宮珩心頭微怒。
他不認識屈羅意。
但想到此行目的,這位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瘦弱青年想必有其過人之處。
“對上西京沈家,難免驚懼,見笑了。”
宮珩發揚了忍辱功夫。
然後他便聽到屈羅意嗤笑一聲。
“沈家你也怕,那你怕的挺多啊?”
聲音淡然而認真。
似乎不是刻意挑釁,而是真不把沈家當回事。
屈羅意著實有資本支撐他的態度。
他頭上頂著兩代鬥帝傳承。
門中還有兩位高段天人駐世。
自己天下聞名,被認為是未來天驕榜第一的有力候選。
彆人眼中龐然大物般的沈家,在小鬥帝眼裡也就那樣了。
不明所以的宮珩忍不了了。
“敢問閣下姓名?”
他坐直身子,沉聲問道。
“天鵬山屈羅意。”
屈羅意挑開窗簾看著外頭的鹹尊橋,隨口回答。
宮珩張了張嘴,虛下腰,恢複了沉默。
他有一種無處還嘴的憋屈感。
但動搖不止的心態反而平穩下來。
宮家與洪家一同對上沈家很可怕。
然而宮家與洪家,以及修羅宗、器作監、掌武院一起對上沈家,就感覺,額,還挺輕鬆的?
“見笑了。”
宮珩自嘲一句,籠雙手於袖中。
馬車到了。
沈府外的巷子遠比朝日府外寬大,但此時還是擠滿了。
洪範與屈羅意下車,聽到身後之人喚自己。
“洪公子。”
他回過頭,見宮珩以盤坐姿勢微微躬身。
“武運昌隆。”
來自涼州西第一高手的祝福。
洪範兩人沿著人流邁入沈府。
八位全身重甲的武士鎖住前路,兩位門相笑麵接待。
洪範遞過去請柬。
門相接過,掃了一眼。
“小的看到公子容貌,心頭就在猜呢!”
“果然是洪公子。”
他說道。
洪範是第一次來,對方的態度卻像是麵對老客——消息靈通是乾這一行的基本素質。
“公子這把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