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今日的雨耗儘了昨夜的雲。
此時穹窿明亮,月亮細如彎鉤,邊上簇擁著無法計數的星點。
借著它們的光,洪範能很清楚地看到唐星晴的眉眼,正約莫帶著點笑意。
“今日廿八?現在是什麼時辰?”
洪範問道。
“亥時了,你睡過了整個白晝。”
唐星晴答道。
“今日的午飯與晚飯都是我提到你門前,敲了門你居然都未醒。”
“武者睡得太死,可是取死之道了。”
她半是提醒,半是揶揄。
換做往日,洪範會回以禮貌的笑容。
但他此刻笑不出來。
唐星晴察覺出不對,站直身子,發髻上的兩支釵子搖晃珠鏈。
“伱傷勢好了?”
洪範打量她明顯更精致的裝扮,隨口問道。
“好了一半吧。”
唐星晴即答,察覺到對方的心不在焉,問道。
“你怎麼了?”
“沒什麼,可能是……”
洪範本欲敷衍,然而假話到了嘴邊,煩躁感騰地便起來。
“我昨夜隨段天南去了雲嵐城。”
他用突然生硬起的聲音說道。
“你們去刺殺風乘意?”
唐星晴的聲音高了半度,連抱著的雙臂都驚散了。
淮陽國人儘皆知,段天南是有這方麵前科的。
“不,我們去看了風雲頂。”
洪範定定說道,雙眼直視對方。
“風暴嵐山,大開眼界。”
院子裡沉寂了片刻。
他由是明白,對方知道風雲頂的事情。
一直到今夜之前,洪範都不厭惡唐星晴。
雖然後者差一點就處決了吳元。
就如段天南所說,雙方各為其主,一為心間義氣,一為頭頂王法,生死無關私仇。
但洪範現在看著她,心頭霎時湧起壓不住的怒火。
“你知道風雲頂的事?”
他的聲音沉下。
“未曾親見,但你知道的我應該都知道。”
唐星晴即答。
“你知道還加入了千麵風?了不起啊!”
洪範回得同樣不假思索。
若他上句是不悅,這句已然是質問。
唐星晴藏在袖子裡的手捏成了拳頭。
“是啊,我加入千麵風就是今年五月的事情。”
她臉上反倒露出笑顏。
“那你指望我怎麼做呢?”
“當王庭征辟我的時候——那聘任文書上還簽著千麵風中丞風慕白的名字——難不成我徑直撕了?”
她反問道。
“所以這位置還非你坐不可?”
洪範冷哂。
唐星晴劍眉擰起。
“輕飄飄的話隻你會說?有本事你怎麼沒帶風間客的首級回來?”
她步出門檻,神色之鋒銳一如在端麗城街市口腳踩劍匣之時。
“我或許可以不去,但唐家總是要有人去。”
“風氏立國二百年,三郡足足十代人都是這樣尊奉王庭。”
“府衙、農稅、武者征辟、人才選拔,乃至四大世家間的嫁娶,一切早就有定例……”
然後,她被一句粗暴的問話打斷。
“千點星,我們不說唐家,不說彆人。”
“若隻問你。”
“你怎麼看風雲頂,怎麼看風間客?”
唐星晴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