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吹的是秋風。
堂內卻有如寒冬。
沒有人能接住段天南的凝視。
不止因為他對百勝軍上下大部分人有半師之恩,更因為若沒有他的支持,偏安一隅就是個妄想。
誰都知道,單靠汀山關是擋不住王庭元磁的。
段天南退回一側。
裘元魁負著手,默然望著門外。
於是徐運濤站出來主動開口。
“端麗城曾阻住我們兩次,分彆是去年夏末與今年初春。”
“頭一回是剛拿下汀山關,輕敵冒進,實際上底力不足。”
“第二回我們戰力已有優勢,但軍糧不足,被迫放棄。”
他誠懇說道。
“可這次不同。”
“此次,我軍有三勝!”
“第一勝,今年糧食豐收,底氣十足。”
“第二勝,組建先登營,三百銳士俱配備北邊送來的重鐵甲,陷陣無匹。”
“第三勝,百勝公請到了賀州龍須士來率領匠作營,他在北疆與巨靈抗手數十年,專擅城池攻守營造。”
徐運濤的話讓氣氛升溫不少。
他見狀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又補充道。
“此外,還有一招撒手鐧。”
“什麼撒手鐧?”
十位百勝軍高階將領都很好奇。
徐運濤先看了眼洪範,而後示意最外頭的兩位軍將關上樓門。
室內稍暗。
他走到側麵拉下油布,露出五個大箱子——案幾大小,外頭刷了白漆、畫著雷紋。
“白雷神?”
洪範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的,白雷神加上沙世界。”
徐運濤重重頷首。
“隻要布置得當,沒有拿不下的城牆!”
······
三日後,九月初六。
端麗城自昨日起鎖城,望樓上十二時辰有人值守。
在他們的矚目下,城外軍營鋪陳而開,三麵合圍。
營帳、木柵、營門、箭塔、拒馬、溝壕……
一切仿佛是從地裡長出來的。
清晨時揚起喧騰的煙塵,待日暮時人聲消散,便露出崢嶸滿身的戰爭巨獸。
戌時正,夜幕鎮靜大地。
百勝軍的匠作營開始連夜建造攻城器械。
頂著蕭瑟秋風,洪範獨自步出正北麵的主營,向南了望。
端麗城的雄壯是一眼可見的。
城高五丈,牆基以塊石圈砌,牆體以粘土夯實,外壁包貼青磚。
磚石縫均用桐油、糯米汁拌和石灰漿加以填灌,常人以鐵錐穿刺,一次難入半寸。
這不是那種能靠投石機摧毀的中空城堡。
城頭上,敵樓間列如峰。
雉堞後人影幢幢,成排的火盆熊熊燃燒,暈染了些許夜色。
城下百米內,工事層次鮮明。
最裡側是六尺高、設置有射擊孔的羊馬牆。
緊貼羊馬牆環繞著兩丈寬、兩米深的護城河。
兩相結合,可以大大延緩填河架橋的速度。
再往外,一道陷馬溝壕橫列,前後散置鹿角、拒馬。
其間四角蒺藜灑落、反射著星火之光、濯然森寒。
洪範一路看下來,心情自然肅殺,好似回到了金海的蛇人戰場。
甚至比那時更沉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