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軍相對於德軍有如此巨大的兵力和裝備優勢,又處於防禦姿態,扛住德軍的進攻當然不存在什麼危險,可以說,登陸之後最艱難的階段已經過去。
有鑒於此,德內爾實際上已經沒有什麼乾預指揮的必要了。
更何況,他也不願意再和這幫英國人糾纏,就如同蒙哥馬利和克羅克也不怎麼待見他一樣。
於是在1944年6月10日,他便正式向艾森豪威爾申請調動,艾森豪威爾立刻批準他離開英軍,但卻臨時給他安排了一個其他任務,那就是組織法國平民支援盟軍的後勤工作。
在登陸前,盟軍便早已研討了迪耶普行動和火炬行動的經驗,因此非常重視登陸後後勤係統的建立與維護,此刻,盟軍的後勤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所謂組織法國平民支援盟軍,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以工代賑罷了。
當然,在德內爾眼中,艾森豪威爾的命令還有另一層含義,那就是兌現讓戴高樂主義者掌握政權的承諾。
試想一下,戴高樂的法蘭西臨時政府本就擁有其他勢力無可匹敵的威望,現在艾森豪威爾又默許德內爾這個戴高樂派內地軍司令,掌握法國解放區的經濟,建立解放區的征兵係統——縱使現在解放區隻有幾千平方公裡,人口不過萬餘,但隻要他們繼續發展下去,還有誰能夠阻擋他們呢?
帶著種種思考,德內爾告彆了不舍的第185旅官兵,在三名警衛的護送下前往海灘。在路上,他遭遇了正向前線機動的英國禁衛裝甲師和第7裝甲師。
德內爾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美英兩軍連接處巴約。蒙哥馬利認為,加拿大軍隊已經削弱了當麵的希特勒青年團師,因此決定投入英軍最精銳的兩個裝甲師,嘗試對德國第47裝甲軍取得決定性的突破。
德內爾不太看好這次行動,他認為無論是蒙哥馬利過於小覷他的對手,而加拿大的羅德·凱勒少將則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希特勒青年團師先處決了三名加拿大戰俘,然後加拿大軍隊便同他們陷入到了可怕的仇恨螺旋之中,變著花樣虐殺俘虜。
據他的副官莫奈報告,6月9號下午,他和內地軍的戰士正在野戰醫院中幫忙,有個斷了一隻手的加拿大中尉看到他旁邊就是四個德國傷員,於是當場用僅剩的左手拔出手槍推倒了阻攔自己的護士,然後用牙齒咬住套筒上膛,把四個失去行動能力的戰俘一一槍斃。
他的做法嚇壞了野戰醫院的護士和傷員,當怒不可遏的院長指揮士兵解除他的武裝,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時,他竟回答“在我的營裡,酸菜佬都是要被打斷腿塞到坦克底下碾死的,你為什麼要在他們身上浪費藥品?!”
從那之後,醫院就給加拿大人在單獨設了一個區域,結果用不了多久,第82空降師的不少美國傷員也被塞到了同一個地方。
而此時,那個臭名昭著的“隔離區”已經進入了德內爾的視線。
“將軍!”
一個正在指揮交通的法國人向德內爾揮了揮手,德內爾認出了那個抵抗戰士,他正是d日為第185旅領路的三名戰士之一,隻是德內爾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既然再次相遇,德內爾便和他了解了一下內地軍的現狀,這位名叫加裡·坎貝爾的準士回答,目前莫奈上尉在諾曼底地區已經組建了兩個法軍步兵連,分彆由兩名抵抗組織領袖指揮,總兵力達到了一百七十多人,其中大部分人正在為盟軍乾各種低強度的雜活,隻有19個人正在接受嚴格的訓練。
原因嘛,這一百七十多名抵抗戰士裡,找來找去也就找出二十多個不受營養不良困擾的,再剔除掉輕微殘疾的、嚴重近視的、年齡偏大的,最後就隻剩了不到二十人滿足了戰前法國的征兵要求。
德內爾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可以了,莫奈搞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您打算去英國嗎?”
坎貝爾準士的話令德內爾勾起了嘴角,三年多了,他隻能從其他人嘴裡聽到“回英國”,而現在,英國前麵的動詞總算成了“去”。
“我就在這裡代表戴高樂將軍建立諾曼底大區政府。”德內爾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莫奈現在還在海灘上嗎?我現在就去找他。”
“我不確定,將軍。但是他在濱海大道32號建立了一個臨時指揮所,您就去那裡等他吧。”
德內爾聞言便和坎貝爾準士敬禮告了彆,繼續沿著被坦克履帶壓得坑坑窪窪的公路行走,太陽完全落山後,他靠著郵遞員和指揮官的直覺,摸著黑找到了莫奈代表他建立的“內地軍司令部”。
門鈴響後,司令部裡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誰?”
“法國兵。”德內爾眯起眼睛,打量著聲音的來源——一個捧著蠟燭,年紀約在五十歲左右的婦女。
這位婦女正用機警的眼神審視著訪客,當蠟燭照亮的德內爾的卡其色軍服時,她轉而高興地將德內爾迎進了房間“您是和莫奈上尉一塊,跟咱們盟友打回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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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德內爾借著幽暗的燭光打量起指揮所的陳設,他感覺這似乎曾是一個小飯館。
“我以前是這個飯店的老板娘,40年當兵的老頭子沒了下落,半年前兒子也讓天殺的德國佬抓去做苦力,這館子就徹底開不成了。”
“你知道你兒子在哪嗎?”德內爾關切道。
“嗐,我也不是沒跑到省裡去問,他們那些當官的都不知道,我一個文盲老太太上哪打聽去。”大娘歎了口氣,“聖母瑪利亞保佑他們都能回來吧——你吃過飯了嗎?”
“還沒呢,不過我有乾糧。”
“收起你的飼料吧。”大娘刻薄地回答,“回到法國,就該吃咱們法國菜!其他人都這麼吃!”
德內爾正要客氣兩句,卻被大娘一句話堵住了嘴“你要是不願意吃我做的,就滾去彆的地方過夜!”
“好吧。”德內爾還能說什麼,隻能笑著接受了老太太的好意。
他讓衛兵在大堂裡找了個地方放下背包休息,自己則在遠處零星交火聲的伴奏中四下打量這座小店,聖母像、波爾多酒的空瓶子、紹沙自行車廠的打氣筒、蘭斯大教堂的畫片……
在這一刻,德內爾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回到了親愛的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