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紛擾,驚擾了屋中之人。
透過窗棱,李懷見那四人站在芙蓉池邊,水中倒影影影綽綽。
好在他的事情已經談妥。
李懷手裡拿著聖旨,踏著滿地碎花而來。
三步之遙,他瞥見安裕將明月潭的玉簪擲進池中,漣漪攪碎了少年質子眼中最後一點星火。
"安裕。"
李懷皺眉表示不滿,用聖旨挑起少女發間歪斜的步搖。
"上月你生辰,是誰冒雪獵來白狐給你做氅衣?"
木樨花簌簌落在明月潭滲血的指尖,他正默默擦拭安裕砸碎的茶盞,腕間金鈴隨動作響成細碎的嗚咽。
安裕神色變換,全然都是痛苦"既如此,他為何一句話都不與我說!"
嘶喊震落廊下銅鈴,驚起池中一尾錦鯉。
李懷將聖旨覆在琴案血跡上,蓋住明月潭顫抖的手。
"當年你落水,是明月潭割腕喂血引開食人鯧。"他指尖挑起安裕腰間半舊的香囊,內裡藏著她十歲時明月潭編的平安結,"把人拴成斷了翅的鷹隼,就是你學的愛人法子?"
瑤皇後走去邊上撥弄著香爐升起的青煙,忽然將一匣芙蓉膏推給明月潭"太醫院前日配的藥,止疼最好。"
明月潭側身露出脖頸。
蕭如月看見少年質子頸側新結痂的咬痕——應當是安裕醉酒後啃的。
"回府罷。"李懷牽起蕭如月的手,聖旨暗紋摩挲著她掌心薄繭。
宮門之外。
車簾垂落刹那,李懷抱住蕭如月。
"你兄長此刻該到西雍皇陵了。"他指尖順著聖旨紋路遊走,停在"蕭如舟監軍"五個描金小字上,"等他撬開棺槨取出玉璽"
蕭如月忽然含住他喉結,輕笑"殿下當年扮作商賈與我兄結盟,用的也是這般蠱惑人心的調子?"聖旨悄然滑落車板。
“……還在外麵,莫要胡來。”
“你何時起程?”
李懷抱得更緊了些“明日一早。”
寅時的更漏聲滲進錦衾。
蕭如月指尖觸到枕畔,玉鐲尚帶餘溫。浸著鬆煙墨的體溫還未散儘。
窗外忽有沉重的馬蹄聲,她赤足撲到軒窗前時,隻望見玄甲軍旗掠過朱雀門殘月,像極了大婚那夜被喜燭燎著的合歡扇。
"夫人,王爺留了話。"
侍女捧來鎏金手爐,爐底壓著一封墨跡未乾都書信。
“西雍河山作嫁,明月為聘。”
城頭戰鼓破曉時分,楚瑜的銀槍挑落了第七麵北齊旌旗。
他盔纓掛著冰淩,卻死活不肯用楚妃捎來的貂絨護額。
"李家小兒不過仗著曾經如我西雍,對我軍布防了如指掌"怒吼被北風卷著砸向城牆,驚起寒鴉啄食昨日陣亡者的眼球。
李懷端坐馬上摩挲著腰間玉玨,忽然將鳴鏑射向雲層。裹著藥粉的箭矢炸成青霧,楚瑜座下戰馬竟朝著西雍軍陣倒衝——從都城運來的草料中早已摻了藥,是北齊獨用的龍腦香,能使戰馬陷入亢奮的境地。
"報!糧道被敵軍截斷!"傳令兵滾落馬鞍的瞬間,楚瑜看見自己映在槍尖的臉,滿是滄桑。
蕭如月立在王府觀星台上,西南天際紅光漫過紫微垣,遙遙望著西雍的方向。
"等烽煙漫過楚家祖墳,便在龍脈交彙處建座摘星樓。"
"將軍!北齊重騎繞後了!"親衛的嘶吼驚回楚瑜心神。
他望著雪地上蜿蜒的血溪,忽然想起去歲中秋,母親逝去前抓著枯荷葉不放,此刻才懂那是族運凋零的讖語。
李懷的劍鋒掠過楚瑜耳際時,削下半片染血的護頸甲。
"我給你帶了件禮物。"他擲出個玄鐵匣,匣中楚右相“私調精兵”、“論罪當誅”聖旨抖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