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著黑色紗衣,內襯則是白色的,百寶認得這是道家三宗中玄牝宗的服飾。
道家三宗,即玄牝、九道和陽生。它們是凡人修煉的主要宗門,三者各自成派,既同又不同,不同之處在於修煉的認識。
這種認識,是“法”、”術”外的第三極,即“理”。又因此被稱為道法、道術與道理。
在三宗眼中,道理是最重要的。因為這會關係到宗門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單純的斬妖除魔。
凡人的修煉與魔族、神族不同,認為真正的強大並非是通過某種強大的法術而成,而是在思想上的升華,最終實現“得道”。想要達到“得道”的境界很難,基本上每一個得道者都是三宗的宗主,不過他們不稱宗主,比如玄牝稱穀神,九道稱至人,陽生則為聖人。
坊間通常這麼概括三宗區彆玄牝者,有所為有所不為,不為也;陽生者,利己則為,不利則棄;九道者,無所不為。
那下來的人看年紀跟他們差不多,麵容清秀,步伐矯健。他走到沐雪非麵前,沉聲道“在下玄牝人伏唯,見過郡主。”
“師兄不必多禮,我也是穀神弟子。不過,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沐雪非輕皺了皺眉。
“郡主請看。”伏唯揚手麵向前方,隻見坑上一眾士兵奮力將火把扔過去,火把落在前麵的坑裡,把周圍的一切點亮。
這時沐雪非等人才意識到這個坑居然如此巨大,而且從形狀上看像極了一個腳印。
“像是虎爪。”旁邊的一位將軍說。
有人喝了聲“神徵人何在?”
又一人跳了下來。
來人單膝跪地,恭敬說“稟郡主,九道山神徵人在此。據在下觀察,此腳印不像是一般異獸留下的,更像是魔獸,一頭巨型魔獸。”
“能知道種類麼?”
“單憑一個腳印,很難……不過大型魔獸通常不會出現在距離人間很近的地方,這個腳印還很早,好像離開不久,應該在前麵能找到它。”
沐雪非陷入思考,他們剛剛進入白骨森林,按照前人所著的遊曆看,現在還不到真正危險的時候。大型的異獸一般隻出現在白骨森林中心地帶,而大型的魔獸則是通常出現在靠近魔域附近。魔獸是異獸的一種,比起一般的異獸,魔獸的力量更強橫,但智商卻要更低些,對魔族來說更容易被馴服。
“原來如此。”百寶心中暗道,瞬間內心澄明。
他終於想明白為什麼他們衝出軍營的時候,周圍完全沒有異獸的氣息。原因就是這頭魔獸剛剛從這裡經過,從而震懾了四方,令其他異獸不敢靠近。
它的體型巨大,但卻能避開士兵的觀察,可見其修為不低,而最重要的是它並沒有襲擊黑鐵軍的意思。
“郡主,我們需要查清它的來曆,查清它與魔族的聯係。”伏唯作揖說。
沐雪非美眸稍凝,然後點了下頭,轉身對身邊宗器簡單吩咐“宗器,你領十人火鳥隊追擊魔獸。”
“是!”宗器接令。
“等等……”沐雪非似是想到了什麼,一雙美眸低垂,慢慢地將目光移向旁邊站著的兩人。
“把他們帶上。其他人留在營地,不許外出。”
宗器怔了怔,再答“是!”
百寶很意外,沒想到沐雪非會突然注意到他們。
這時,白晨用肘暗戳了百寶的肋部。
“走吧,該乾活了。”
百寶點點頭,往周邊看了一眼,看到眾人也在看著他,臉上寫滿了猜忌。
作為一個魔族人,雖說他是被郡主特許進來黑鐵軍的,但黑鐵軍的其他人會是什麼想法,不用問也能猜出來。
白晨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份不懷好意的眼神,他趕緊一把拽起百寶,麵向坑壁連蹬數步,跳出深坑。
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沐雪非旁邊的老將軍南橫也才終於開口“郡主,容老夫提問,你為何要讓一個魔族人去降魔?”
沐雪非眉峰一震,而後輕舒出一口氣,說不清是因為一天的奔波令她有點疲累,還是因為突然的思考。
她抬頭望著夜空,漆黑的夜空如墨潑灑,不見一點星塵。
“方蒙給我的彙報裡說,百寶是魔族中的真墟後裔。據記載,真墟後裔不善戰鬥。我讓他過去自然不會指望著他去降魔。我們的敵人是魔族,但對他們卻了解不多。魔族人的思維,行動與凡人完全不同,或許百寶身上有我們需要的東西,但首先他得證明他的價值。”
“郡主真的相信一個魔族人會背叛暴戾君主?”
沐雪非還是維持著仰頭的動作,正好烏雲散開了些,一縷月光掃下,照亮了她的容顏,在一片柔光之中,清冷卓越。
“暴戾君主重生的傳言四起,但魔域目前隻有部落‘奇’表示儘忠,其餘各部都在觀望。可見魔族本身相當複雜。此次任務特殊,在去到大幽山之前,我認為我們可以通過百寶得到更多的信息。這次,就當是對他的考驗吧。”
聲音的最後,沐雪非的聲音明顯冷了幾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南橫也低頭稍作思索,眼裡透出憂慮,“老夫是個粗人,戰場上隻認能打仗的人。他若能戰,便留下,若不能,還是早些決斷。”
沐雪非斜眼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帝都?放天城。
位落西市之北,桐琅坊內的沐王府因為出征的原因,尤顯得冷清。
王爺沐子敬正在院內下棋,他的對手是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男子一襲白衣,墨發無束,任它在微風中輕拂著,舉手投足間,清雅而飄逸。
一隻全身金色的鳥兒落到院子,被一旁的下人摘下綁在小腿上的信,呈到沐王爺麵前。
沐王爺接過信並打開,讀罷,臉色卻由原來的平靜變為陰沉。他把信遞給男子,可對方讀完後卻是輕巧地一笑,這讓王爺很是奇怪。
“真卿先生,金翅鳥帶來的信裡說雪非招納了一個魔族,不知先生為何發笑?”
“我們的小郡主長大了,難道不應該高興麼?”真卿大笑回應,“傳言百萬年前真墟背叛帝惡,導致真墟後裔一直受到排擠。在帝惡複活的背景下,真墟後裔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力量,而這個名叫百寶的魔族,就是我們手中一個‘活’的棋子。”
說話間,他棋子已落。
“該你了。”
“可,可他畢竟是真墟後裔啊。”沐王爺仍然感到擔憂。
“王爺,十六年前的事已經過了。”真卿笑容微收。
“真墟後裔是魔族最弱的部族,十六年前的事隻是一個特例,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沐王爺扶著額頭,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他說道“你說得對,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本來這次出征應該你去的,這樣我也不必過分擔憂。”
“王爺是在擔心自己的兒女吧,真卿理解。不過郡主聰穎幾悟,又有神族協助,想必是不會有事的。至於世子……王爺既然相信我,那麼我也相信神族的承諾。這是一場關乎人間命運的戰爭,王府必須做出表率。這既是天官所定,亦是命運使然。”這時真卿望向庭外,那隻金翅鳥正振翅往西方飛去。
夜色中,五隻雙翼似火的大鳥在白骨森林上空掠過,這就是火鳥。
所謂火鳥,雖然名字帶火,但其實隻是形容它的羽毛如火焰一般。這種鳥類原本出自南洲,是神族贈與凡人進行培育繁殖的,算是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凡人飛行上的缺點。凡人雖有所謂禦劍飛行的法術,但對人體本身消耗也很大,對為了作戰而生的軍隊來說,這種多餘的消耗是不適宜的。
這算是為什麼黑鐵軍雖號稱由修士組成,但卻依然選擇走地麵的原因之一。對於一些需要快速響應的任務,基本上是由火鳥代勞。
每隻火鳥上各坐著兩個人,百寶和白晨很自然地坐到一隻火鳥上,驅駕著它跟著宗器等人。驅駕火鳥這個任務主要落在百寶身上,雖然白晨愛好打獵,但從未試過騎駕大鳥。
此刻火鳥隊穿過一處高山,從兩座十分險峻的高峰的中間穿過。兩座險峰間的間距不大,要火鳥側過身子才剛好穿過。在衝出瞬間,正好迎來一陣狂風,火鳥隊就在狂風中衝刺,幾乎逼得眾人睜不開眼睛。
“過癮,太過癮了!鬼知道那麼大的魔獸怎麼穿過這裡的!”白晨高呼。
“那是個虎係魔獸,凡人說雲從龍,虎從風,虎係魔獸在遇到這種情況下能化為狂風,很輕易就能穿過,穿過我們營地那時差不多也是這個情況。”雖然風很猛,但百寶還是大聲地儘量給他解釋。
在他們的組合裡麵,見多識廣的百寶一向充當講解員的重任。
“就像現在嗎?!”白晨似乎興奮起來。
“我有種感覺,好像很近了。”百寶沉聲說,有點緊張。
這時白晨一手搶過百寶手中用以驅駕火鳥的韁繩,說道“百寶,那讓我玩一下!”
“彆,我可不想墜鳥!”百寶趕緊伸手去搶。為了不讓百寶拿到,白晨下意識地猛地一拉,痛得火鳥仰天大叫一聲,身體在狂風中一下子失去平衡。
“我靠!!”
兩人和鳥就在狂風中瞬間被掃出去,在空中順著狂風翻了幾個跟鬥後,在旋流中墜入下麵茂密的森林中。
“有人掉下去了!”負責殿後的伏唯看到前麵兩人墜落,趕緊向前麵大喊,同時驅駕火鳥改變方向。
可此時他發現風向開始變得捉摸不定,風力也增強了數倍不止。
他奮力睜開眼睛,看到了前方被狂風卷起的林葉旋轉起來,慢慢凝成一個巨大的虎頭,他們在那虎頭麵前渺小得如同芝麻。
“我的天哪。”伏唯確信,那些在他前麵的人必然也是這麼感慨的。
……
“嚇死我了,還好沒事。”白晨站在地上不停地喘氣,仍有些驚魂未定。
百寶則鼓了鼓身後的一對紫色魔翼,讓它逐漸變小,最後脫離後背,飛到他的手中慢慢消失。
“你應該收一下這股興奮勁,戰鬥不應該是一種值得興奮的事。”百寶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