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寶的心臟一下激烈地跳動起來。這突然的一幕衝破了他的理智,他想也不想地就加速朝火蓮倒影遊去,直到衝到了水泡麵前。
隻見沐雪非依然安靜地沉睡著,透過湖水不透明的光影,分不清究竟是倒影還是真實。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將身體融入水泡之中,一下將沐雪非擁入懷中。
而此刻,水泡破裂。
沐雪非的身體出奇的冰冷,像是抱緊了一塊冰塊。而且,那原本嬌弱的小身軀也在此刻變得堅硬無比,咯得令人生疼。
百寶愣了一下,緩緩低下頭。發現沐雪非身上原本隻分布在脖間的醜陋黑色脈絡,竟開始快速地攀爬,很快就布滿了一半的粉臉,讓她那半張臉看起來就像是皸裂了似的。
耳邊的那首招引亡靈的幻曲又是忽有忽沒的飄零著,再度盤旋在他的耳邊。在歌聲中,沐雪非的身體越來越堅硬。
突然,沐雪非雙目一睜,圓圓的眼睛裡一片蒼白!
百寶被這突然睜開的眼睛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反應,突然的一下刺痛,痛感瞬間傳遍神經,緊接著就感覺到腹部傳來一陣溫熱。
是血的溫熱。
百寶慢慢低下頭,同時鬆開抱住沐雪非的手。他見到了那刺穿他腹部的“凶器”,是懷中沐雪非的手。
那雙手已經不能用稚嫩來形容,乾枯龜裂的紋路從小臂一直蔓延至指尖,上麵長著鋒利的爪子,在火蓮的微光中閃著妖異的血色。
百寶身體緩慢地後退,將對方刺穿腹部的“凶器”退出來。鮮血從傷口處湧出,在水下像是升騰起一片血霧。
不敢相信,是沐雪非對他下手。他望向沐雪非,沐雪非也在看著他,一臉冷漠。
看著她的眼神,百寶感覺仿佛是有千萬支箭在一瞬間穿過他的心臟,令他感受到這極致的痛楚。
“懲罪糜音會令邪物激發出空前的殘暴。無論他隱藏於何處,哪怕是人的心裡,噩夢都不會消失。”天火眯著眼睛說。
這些糜音能夠激發魔族的魔性,從來既是鮫人族招魂的法術,也是攝魂的手段。不過天火並不敢肆意使用此術,畢竟在他看來,沐雪非隻是被魔障入侵,一旦被激發到入魔的程度,就有點覆水難收、得不償失了。
好在沐雪非的表現令他非常滿意,在未完全墮落的情況下,她竟然能爆發出如此能量,將百寶刺傷。
“夠了,停下吧。”天火說。
這時,那隻長著人臉鷹身的怪物盤旋到天火身邊,一邊撲著翅膀,一邊桀桀地笑著,發著難聽的笑聲。
笑聲之下,糜音瞬間消失。
“神將啊,那個真墟後裔沒有受到糜音的影響哦,是很厲害的角色呢。”怪物開口說話,語氣裡仍是帶著笑意。
天火點頭。他方才就注意到,縱然因為糜音的影響而變得恍惚,但百寶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殘暴。
失去糜音後,沐雪非身上的魔性急劇退卻,除了身上的黑色脈絡依舊遺留,手上的利爪和那雙駭人的白色眼瞳都變化回了正常樣子。
隻是,重新恢複虛弱的沐雪非也隨之失去意識,在湖水中合上眼睛。
百寶忍住痛楚,衝過去想要將其拉住。但在將要抓住的時候,發現自己伸出去的右手撞上了一麵透明的水牆,形如一麵扭曲的水中鏡。而他想要抓住的人,就藏在鏡後另一方水中,化作了水影,怎麼也抓不住。
此時此刻,他發現水鏡身後那原本火蓮的倒影逐漸變得真切,好似真的浮起了一朵火蓮,在水下綻放,將一股紅色的熱浪席卷而來。
在熱浪的翻動著,麵前的沐雪非的影像變得模糊,揉碎了,散進了這火紅色的湖水中。
此刻,那麵無形的水鏡將百寶和沐雪非所處的水體一分為二。蔚藍色的水體與與火紅色的水體在湖麵下構成了一個陰陽圖,就像是兩個人的命運。
百寶的心忽地空了一格。
紅色的和藍色的湖水消失,四周重歸黑暗。
湖麵上,九嬰仍在憤怒地嘶叫著,長長的蛇頭和火蓮交織在一起,在熾熱的火焰下展現自己的破壞力。
而在湖麵下,被湖水包裹著的百寶卻感到越來越疲憊,一種無力感纏繞在心頭。他的身體慢慢地下沉,被刺穿的身體在黑暗中緩慢地逸出鮮血……
這時,天火額上的眼睛閃出一道火光,身後嵌入後背的火圈順勢而出,轉眼間擴大數倍,正好將整個菏澤蓋住。
火圈如同一道巨大的封印從天而降,籠罩在菏澤之上。龐大的火焰傾注進火蓮之內,火光連接到一起,構成一圈一圈的火鏈。
火鏈順著水流內旋,將湖心的空間進一步壓縮。
這是他為九嬰準備的殺招。至於百寶,雖然糜音沒有令他失去理智,但卻讓他失去了鬥誌,將其製服已經毫無難度。
果然,在火圈的加持下,九嬰再次麵對火蓮變得吃力起來,逐漸落入下風。
天火氣定神閒地看著。他太喜歡看這樣的掙紮,看著所謂的希望在絕望的牢籠下慢慢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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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一道冷光忽地從遠處而來,一下沒入火蓮陣中,頃刻間將麵前的一朵火蓮粉碎!
天火瞬間驚醒,但真正讓他驚訝的是這股力量不是魔力,而是人類的力量!
火蓮陣由內而外並不好破,它的真正弱點就在外部。但讓他想不通的是,為何……會是人類?
進入陣中的人影以極快的速度一下鑽入水中,朝著湖底的方向快速潛入。
終於,在看到前麵沉降中的黑影後,他的速度再次加快。
最後,他一把抓住黑影的手,但仍是在往下拽。
冥冥中,百寶感到有人拉住了他。在接觸到那個人的手後,原本被孤立起的世界突然貫通,那顆沉寂下來的心慢慢複蘇。
百寶被一路拽著下遊了好久,從最初湖水的溫暖最後變成一片透骨的冰冷。周遭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最終在冰冷與壓力的雙重作用下,在下行越來越艱難之時他們到達了湖底。湖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洞口,洞口不停地噴著水花,像一個位於湖底的泉眼。
洞口處的壓力巨大,仿佛將一堵牆頂著胸口。那人把百寶先推了進去,然後自己才跟著鑽入。
百寶並沒多大感覺,在經曆短暫的麻痹過後,他的身體逐漸適應了湖底的壓力與溫度。
巨大的壓力將他的身體在水下變得扭曲,在鑽入洞口之後,他的身體更是幾乎被壓成一片。
從洞口進去,是一條狹長的水道,看不到一絲光亮。沿著水道遊動,在壓力,寒冷,窒息與黑暗的多重作用下,百寶感到自己就像是來到了永恒夜,仿佛下一刻就將長眠於此。
想到這裡,他不禁渾身一震,眼睛猛地睜開,內心徹底蘇醒過來。
這時,有人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將他拉著逆著水流的方向前進。
慢慢地,他感到水道開始變寬,水流的速度也變得逐漸快了起來。
冥冥中,百寶聞到了一絲腥氣,不是血的腥氣,而是來自某種水草之類的東西帶來的屬於生命的“新鮮感”。
周遭的壓力陡然下降,似乎要到儘頭了。
那人用力將百寶拉出水麵,在遊動的過程中,由於壓力的減弱,百寶扭曲的身體已經複原,身上的傷口也已經自愈。
百寶憑著本能爬上岸,眼睛所及仍然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