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到是在一個山洞裡，大概是地下河多年衝擊而形成的一個溶洞。值得一提的是，從距離上看，此處完全遠離了那處菏澤，脫離了火蓮陣。
“天火並不知道湖麵下會有這樣的隱藏通道，我也是早年間無意中發現的。”黑暗中，有人說道。
“江無方。”
百寶認出了那人的身份，他平躺在地上，語氣平靜地說出這個名字，沒有預料的暴躁。
“是我低估了喻真卿。”江無方一臉平靜地回應。雖然百寶沒有什麼反應，但江無方知道，他或許會在生氣。
與此同時的湖麵之上，天火皺了下眉頭。
從剛剛開始，九嬰的反抗越來越忒微，最後更是慢慢沒了生氣。但湖麵下卻毫無動靜。
那個突然闖入的人類也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一切平靜得出奇。
“逃了麼？”
……
百寶微微喘著氣，隻感到疲憊。
此刻在他周圍依然是一片黑暗，在這個隱藏的山洞裡看不到一絲光亮。從耳邊傳回來各種或是蜘蛛，或是蟑螂攀爬在石壁上的摩擦聲……還有江無方走在地上的聲音。
他好像在找什麼，能感覺到他在石壁上摸索。突然，一塊石頭被他扣了出來，任意摔下地上。從石頭被摳出的地方，一股幽藍色的光芒發散出去，照亮了這小小的洞府。
百寶在突然的光下眯了眯眼，才發現原來是一顆夜明珠。
江無方把夜明珠取出，放在兩人之間，讓光芒照亮兩人的臉。
百寶皺了皺眉，掙紮著從地上爬起。
“我曾到過這裡。”江無方說明原因，毫無疑問這顆珠子是他從前放到這裡的。
“我要怎麼出去？”百寶麵無表情地問，歇了兩口氣後，他覺得自己是時候出去了。
江無方似是隨意地指了指方向，而百寶就著他所指的方向挪動身體站起來。
“你瘋了。”江無方的聲音在平靜中響起，在這個密閉的山洞裡顯得有點大。
百寶的腳步停下，正巧背對著江無方。
“神族在郡主身上做了手腳，這是你們為何會被發現的原因。”江無方說。
百寶猛地回過頭去看他，眼神中驚訝之餘帶著自責。他早該留意到，沐雪非身上是否有著什麼特殊的印記。
“她現在估計已經被送到落英山了。就算你現在去找天火拚命，也無濟於事。”
“那又怎樣，難不成我就這樣等著，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麼？”
百寶瞪著他，聲音透著憤怒。
江無方一下噎住。他意識到百寶並非不感到生氣，隻是他足夠現實，在沐雪非下落不明的時候，平白的生氣憤怒毫無意義。但在剛剛一瞬間，他還是暴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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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然後對百寶說“你了解天火麼？”
百寶搖頭。
“他是神族執行庭的首席天神，實力高強。在神族中，曾經有過第一神將的傳說，但後來大多數的神將都難以支撐起這個稱號，就很少提及。直到天火的出現，他就是現在的第一神將。當然也有人說他是自封的，但不管如何，他的實力不容置疑。”
百寶眉頭緊鎖。其實從那天亭雨侍與天火的交手過後，他就知道了天火並不簡單。沒想到的是，他的背景居然如此強大。
“他能運用遠古神力，難怪能從燭風手裡接過第一神將的名號。”百寶心裡暗想。
見百寶沉默，江無方以為百寶是感到害怕了。當麵對一個怎麼也贏不了的對手時，難免是要感到絕望的吧。
“你放棄吧。”江無方最後提醒他，“離開這裡，趁著自己還能離開。”
安靜。在江無方的話後，百寶突然就陷入了沉寂。他握著拳頭，微微顫動。
過了一會兒，百寶握緊拳頭的雙手慢慢放開，腦袋垂下，仿佛一下泄了氣。
他慢慢蹲了下來，顯得有些落寞。
“我不會離開的。”百寶開口，聲音變輕了不少，似乎重新回歸冷靜。
“你知道麼，我的生命很漫長，過去我一直認為這很無聊，沒有任何意義。”
百寶頓了頓，接著說，“忽然有一天，有人跟我說‘你有沒有想要為之拚命的東西？’我說沒有。那時候她就狠狠地抓住我的手……”
百寶在說話間重新握緊拳頭，咬了咬牙，瞳孔變作火紅，繼續說“直盯著我說，如果某一天你找到了能讓你拚命的東西，不要退縮，懦弱不會解決問題。生命還存在的時候，一定要去拚命一次，那是你生命的價值。因為價值，是活著的痕跡。”
“價值，是活著的痕跡。”江無方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隱隱地，感覺百寶身上的氣息在這句話後發生了改變。
“嗯。”百寶有力地點頭。
“沒有價值，就沒有活著的痕跡，一丁點兒都沒有。我渾渾噩噩過了很多年，然後在某一天開始，我拚了命去做一件事，我忍受著歲月的侵襲、看不到儘頭的孤獨和一次一次的死亡威脅。這是我出生以來做的最有價值的事。如果我現在離開，我還剩下什麼？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連唯一記錄我活著痕跡的人都死了，我的生命又變回一張白紙，隨意丟到角落裡，不會有人在意，也不會再有人記得。”
百寶的話說得很多，很雜，但此中的意思卻令江無方感到心驚。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百寶所謂複活妻子的經曆隻是因為這熱烈的愛情，畢竟他也曾這樣愛得死去活來過。但現在他才發現，沐雪非對百寶的價值，或許遠遠超過所謂愛人。
他能感受到百寶在說話時所透過的孤獨，仿佛他和他的妻子就像是這個世界存活的透明人，隻有彼此能見到對方，而一旦其中一人消失，另一人就將陷入這無邊的孤獨與絕望。
百寶沒有透露他到底在這孤獨的狀態下延續了多長時間，江無方知道這一定很漫長。一個人在漫長的孤獨征途中守著一份虛無縹緲的希望，隻是略微細想就讓人感覺絕望。但百寶挺過來了，從沒有在絕望麵前屈服。
百寶重新站起來，仰起頭，閉著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睜開，露出火紅色的眼瞳，連旁邊的眼白都因此而染紅。
“所以說，如果有人要殺她，我就殺了那個人。這樣，就好了。”
百寶的聲音毫無起伏，但這平淡的語氣裡的內容卻讓江無方愈發感覺可怖。記得初見他時，他雖然也會暴露殺氣，但最後總是會很容易就妥協。某一刻他甚至以為百寶天性就是逆來順受。
但此刻的百寶給他的感覺變了。從他的身上沒有感受到異常的殺氣外露，但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到內心的堅硬，那一種是不容退步的堅定。隱隱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覆蓋著四周，連地麵的水滴都在微微顫動著。
這股氣勢……絕不是一般魔族所擁有！
“你……真的要與他們鬥？”江無方眯著眼睛看他。
百寶抬起頭，望著頭頂的石壁，雙瞳化作徹底的亮紅色。“是啊……我不會孤身一人，我會帶著我的千軍萬馬而來。”
霎時間，頭頂處的石壁破出一個大口，一路直通山頂，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中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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