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毀滅人間麼？”
百寶愣了一下。
看起來是個有些無聊的問題，百寶也實在沒有想到他什麼時候會有這種念頭。
但要真的仔細思考的話，他發覺這其實是個相當重要的承諾。一時間，他思緒萬千，就像有無數的線條在腦海裡迸射而出，結成一團混亂而密實的線團。
期間，另外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看著他，各不相同。有希冀，有好奇，更有緊張。
不知是不是被他們看得自己心裡發毛，百寶覺得再猶豫下去，他會被當場處死。
這時，他突然想到一個人，那些所有雜亂的思緒也在瞬間全部集中想到了她身上。
沐雪非。
那團雜亂的線團忽然消失了，眼前的前景無比寬廣起來，一條細細的河道彎彎曲曲，從染綠的平原中間淌過。記憶中的她站在河畔上，娉婷嫋娜的背影修長。
“我不會毀滅有她的人間。”
話音剛落，百寶手裡的那張白紙遂變作焦黑的灰燼，突然一陣風過，灰燼在長街上散開，遠去了。
“我們繼續走吧？”伏唯提議。
穀神交於他的差事已經結束，他很自然，也很樂意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
沿著街市，他們繼續行進。
“穀神走了？”江白若無其事地問。
伏唯先是點了下頭，然後才淡淡地說了句“走了。”
“哦。”
江白目光飄到一邊，天空一片湛藍，有人在放風箏。
“這次聽我的，往這邊走。”白晨走在前麵招呼，嚴格地按照自己預定的路線行進。
這次江白沒再和他爭辯，順著路就走了。
百寶覺察到這其中細微的變化，忽覺自己其實對江白並不了解。關於她的身份，目的，一切都是謎團。
加入到隊伍中後，伏唯承擔了很大一部分的解說工作。
因為這幾天放天城湧入了不少人，也湧入了不少新東西，江白和白晨兩人嚷嚷著問東問西，伏唯見多識廣，便一路解釋。
這正好把百寶解放了。在未遇到伏唯之前，這份工作是他的。比起江白和伏唯，他也算是見多識廣，除了有些知識有些老，沒來得及更新，畢竟上一次在人間遍地走，已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閒下來的百寶，隻是跟著他們後麵走，偶爾看看人群，偶爾發呆。
後來，他們又在人群中碰見了沐雪非，於是路上多了兩個沉默的人。
沐雪非剛從地牢裡出來，這幾天她都會在那裡呆上一段時間，從清目盲口中問一些關於她入魔被擒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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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目盲口中，她得知丞相府內藏著一個魔族人，而且還是一個相當強大的魔族。這使得她一直以來的懷疑豁然開朗。
公輸右果然與魔族有勾結。
但知道是一回事，對於要怎麼處置，她心裡仍沒有打算。
最糟糕的是，他們最好的決策者喻真卿，現在就困在丞相府。
她輕歎了口氣，內心有點煩悶。
“你也覺得煩麼？”百寶壓低聲音說。他以為沐雪非和他一樣，也覺得這種遊逛很無趣。
沐雪非一怔，搖頭道“沒……”
她不想在百寶麵前流露出憂慮，於是便舒緩開神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你在擔心清目麼？”
百寶麵露苦笑，“再擔心我也救不了她。我隻是閒得無聊，發呆而已。”
這時，他們發現前麵路邊有人在說書，本著湊熱鬨的心情，也跟著湊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站在攤位上口若懸河的，居然是他們此前遇到過的神徵人千暘。
他們湊過去的時候，千暘正用木錘不輕不重地砸在一隻碎了一角的瓷碗上，口中念叨起“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曉”的套話。
顯然，他剛說完一個故事。講故事，是神徵人的主要工作。
隻見他拿著那隻瓷碗，站起身，笑吟吟地圍著攤位繞圈接錢。周圍的的遊人也很買賬，紛紛往瓷碗裡投下錢幣，可見他講故事的水平大抵是不差的。
可當他拿著瓷碗來到他們麵前時，一下子便定住了。
“怎麼又是你們。”他的表情相當驚訝，略帶一點驚恐。
“呦，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連鋪位都沒了。”白晨斜眼挖苦道。
千暘一頓齜牙咧嘴，然後硬著嘴巴回應“店裡畢竟太小，我隻是想把我的故事分享給更多人而已，彆說得那麼難聽。”
這時他轉眼看到伏唯，便嬉笑道“伏唯老弟，這些都是你的朋友，你們有幫襯的話，我給你們六折。”
伏唯知道白晨他們和千暘不對付，本想帶著眾人離開，不料白晨真的在千暘的瓷碗裡放下一枚金幣。
“好啊，正好我今日有事情問你。”
“好說，你隨便問，我要是答不出來，我就不在放天城混了。”有了錢，千暘立馬諂媚起來。
“還是找個地方說話吧。”白晨指了指一旁的酒樓。
……
“你的身世？”千暘愣了一下。
進了酒樓坐下，白晨迫不及待地說出自己的問題。他要問的，正是他的身世。
上次清目盲問完後，他就想問了，但對千暘還是將信將疑，後來清目盲被捕，聯想起千暘說過的話，他才對千暘有所側目。
“你算是問對了。”千暘轉換了麵孔，變回了那張說書先生的高深感的臉。
他笑兮兮地說“上次見麵後，你不付賬，我當然不會放過你，這段時間就查了你的底細。結果發現你不是下林村人。”
“廢話，要隻是那樣，我何必問你。”白晨吐槽說。
千暘瞟了一眼旁邊的百寶，慢悠悠地說“你是被身邊的這位魔族從遙北之境，極寒之地帶回來的，一路上甚至惹來了陽生宗大長老的追殺，不過幸運逃脫了就是。”
百寶心頭一驚。都說神徵人士消息靈通，沒想到居然靈通到這個地步。
“我為何會被陽生人追殺？還有這遙北之境，極寒之地又是怎麼回事？”白晨急迫地追問。
“遙北之境，極寒之地又被稱為遙寒北境，是東土人間與北庭神宮的交界處。畢竟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遠邇安這個老家夥脾氣暴躁，我也不想去招惹他，你若想知道何不問他呢。”
千暘說到最後，目光有意識地瞟向百寶。他話最後的那個“他”指的正是百寶。
其他人的目光頓時隨著他的目光轉移，彙聚到百寶身上。
百寶的內心叮了一下。不過他應變很快，“那日我隻是路過遙寒北境，順手把你撿了，至於你為何出現在那裡我也不知道。那個大長老要追殺的當然是我這個魔族，不過我跑得快，沒被他抓住就是了。”
百寶的話沒啥漏洞，但也把話都堵死了。
白晨低頭認真地想了想，越想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他猛然一拳砸在桌上，大聲說“不行！我要親自去遙寒北境查清楚真相。”
千暘兀地睜大了眼睛，驚訝道“你認真的？那裡終年積雪，多年前的痕跡早就沒了，莫說你父母若是健在認不出你的樣子，若是不在了，埋葬在這寒冰之下，你又如何尋得？”
一旁的伏唯點了點頭，伸手按住白晨的肩膀，說“白晨兄弟莫急，既然連神徵人都探不出，你過去也沒用。”
然後，他轉身對千暘說“此事還有彆的辦法還原真相嗎？”
千暘摸了摸下巴，一雙眼珠軲轆軲轆地轉，“自然是有的，隻是我需要時間。”
“那就拜托了。”伏唯抱手作禮，恭敬地說。
聞言有查明真相的可能，白晨更是激動萬分，趕緊撤開激動的雙拳，起身迎著千暘鞠躬。
“先生若能解我身世之謎，我願為先生一諾而行，哪怕舍身求死，亦在所不辭。”
“哈哈……”千暘咧嘴笑了起來，“我一個生意人，要你一諾有何用？倒不如給錢來得實在……”
“既然都要問了，我也來問一個。”江白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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