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剛落,山間的風忽然大了不少。此前風便一直在,隻是到了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與霸道。並且江白和白晨很快便覺察到,所有的風似乎都是由黑澤散發出來,貼著山壁沿著山道來回穿梭,最後回到黑澤身上。他們置身於風中,身上的力氣竟受其所製,漸漸地感到有些吃力。
“它要乾什麼?”白晨剛這樣想,麵前的巨獸便動了起來。
眼前的黑澤忽然由有形化為無形,仿佛一股濃墨頃刻間在麵前潑灑開去。兩人下意識地躲過眼睛,再睜開眼睛時,那股濃墨已包裹住清目盲,將其帶入三丈空中。一股龍卷風忽然圍繞著她席地而起,朔冽的風勢從二人側身掠來,如狂獸過境,簡直要將地層都掀起來。
在這關頭,江白還未來得及多想,便覺得有一個重物頃刻間壓在她的身上,將其撲倒,死死地貼在地上。
待風勢稍弱,白晨才擰起頭來,眯著眼睛望向四周,眼睛所及,在夜色的掩護下也隻見得一片濃沙滾滾。
“你撲我乾嘛。”身下傳來江白冷且平靜的聲調。
“哦,我看風這麼大,就下意識地把你撲了。”白晨嘴裡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沒良心的東西,老子剛救了你一命哎。一句多謝沒有,還要責怪起來。
“那你還壓在我身上?”江白的聲音明顯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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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晨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此時還壓在江白的身上,便趕緊彈起,順勢說了兩句道歉。
江白起身,順便拍了拍身上的塵氣。
“原來是獻祭嗬。”她輕聲歎道。
“獻祭?”白晨猛然望向處於龍卷風中心的清目盲。此時纏繞在她身上的濃墨淡了不少,能依稀明辨出她的樣子。她似乎是昏過去了,又像是死了。
白晨曾聽百寶說過魔族的獻祭,簡而言之,這是一種把力量交予他人的方式,代價是自己本體的消亡。不過獻祭在魔族的曆史上發生次數極少,絕大多數魔族人都不會使用這種方式,哪怕彼此是最信任的親人。
因為吞噬同類在魔族貪欲君主後裔中極為常見,類似的“吃人”觀念一直存在於所有魔族人的意識裡。獻祭從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吃”與“被吃”的關係。對占據魔域大多數的帝惡後裔和真墟後裔來說,這是難以接受的。而令窮後裔也難以接受的原因是,獻祭所要消亡的,往往不隻是自己的生命。
在魔族眼裡諱莫如深的獻祭,對於忠誠度極高的魔獸,反而出現的次數很多。
黑澤現在做的,就是獻祭。
濃墨一樣的煙氣在風的加持下,慢慢細畫成一個等人高度的虎頭。
“原來不想在這個時候發動的,但若是再晚一些,就很難再說服她了。”濃墨畫成的虎頭居然口吐人言,聲音低沉沙啞,略帶一點金屬質感。
“你沒有告訴她這是獻祭,還是說,擔心我會把關於獻祭的一切都告訴她。”江白眯著眼睛,進了一步。
白晨早跟她說過黑澤是少有的智商高的魔獸,因而當黑澤口吐人言時,雖然她一開始感到驚訝,但很快就平複下來。
“我隻告訴她,我會把能量給她,因為受通靈召喚的影響,我無法在人間逗留更長的時間。”黑澤如是回答。誠然,它確實沒有把真相告訴清目盲。
“所以,你並沒有告訴她,所謂獻祭的後果,是要你灰飛煙滅。”江白的聲音驟然冷了。
白晨的心仿佛一下被攥緊。
“所以,不能讓她知道。”巨大的虎頭此時流露出懇求的姿態。
“為什麼?她值得你這麼做?”江白追問。
“你知道,我之所以能在通靈召喚出來後一直存在,是因為我被附身於一隻被拋棄的凡貓身上。在這段時間裡,我與她朝夕相處。她是一個被拋棄者,我也是。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的緣故吧,我想幫她一把,哪怕要付出我的一切。”
“都說你是智商高的魔獸,不過在我看來,笨死了。”江白嗤笑道。
“我曾聽一個人說過,情之所切處,是最不得算計的。江公子,你有過這樣的時刻麼?”黑澤淡然一笑,最後反問道。
江白先是皮笑肉不笑地吐了句“你是在諷刺我麼?”
僅僅是兩個喘息過後,她一雙大眼睛忽地睜開,眼珠定住了,大聲吼道“你他媽是不是在諷刺我!?”
白晨想著這家夥怎麼突然發起了神經,於是打算伸出手去把她拉下來。
不料江白卻突然一攤手,吐氣道“好吧,你贏了。”
白晨一頭霧水,總覺得自己永遠都跟不上神經病江白的思維。
一聲細致的哏痛聲從龍卷風內傳出,兩人眼前的黑澤臉色一變。
“不好,她好像知道了。”
“因為你的魔魂正在破碎,她又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凡人,怎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江白望向龍卷風中央的女孩正在苦苦掙紮,那雙禁閉的雙目下淌的不僅是血,還有淚。
她在低聲哭泣,即便隔著夜色,隔著風沙,依然能看到那個脆弱的靈魂正在瑟瑟發抖。
“沒關係,獻祭是不可逆轉的。隻是結束之後,隻能勞煩二位替我解釋這一切了。”黑澤扯出艱難的笑。它所凝結的虎頭,墨氣越來越淡了,代表著它的魔魂正在支離破碎。
江白和白晨同時沉默下來,隻能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在眼前慢慢發生。
一刻鐘後,白色的裙衣的女孩駐立在一具龐大的黑色大貓屍身前,沉默著低著頭,背後是江白和白晨二人同樣沉默的表情。
“我從未想過,會是這個樣子。”屍身前的女孩輕聲細語,紅色的眼珠在此刻有些黯淡。
“既然已經做了選擇,現在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女孩開口後,江白也跟著接上了這一句。
女孩緩緩轉過身去。她的臉上和前一刻所見發生了巨大的差異,並非是容貌的不同,而是有種淡妝煥發成濃妝的反差,原本禁閉著的雙目睜開,暴露出裡麵的紅色眼珠,眉目間演繹出幾分妖媚來。
她的腰身平直,染血的白色裙衣在此刻隨風掠起,流露出修長的小腿,晶晶瑩瑩,仿若透明一般。
“真是驚人,那時她在丞相府時,想必也是這副模樣。”白晨心想。
“你說得對,既然已經做了選擇,一切都回不了頭了。”魔化的清目盲低聲說。
“但我還沒有答應要放你離開呢。”江白突然說。
她這麼一說,讓旁邊準備讓路的白晨頓時訝異地看了過來。
清目盲抬起眼睛來,明顯也是有些訝異。
“我現在該以什麼名義稱呼你呢?魔化後的你,還是清目同學麼?”江白微笑。
“你可以按著從前的稱呼,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其實不一樣了。”江白說。
清目盲沉默。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應道“是,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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