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單城內。
百寶潛入城中已有段時間了,城中的氣氛比他第一次到來時顯得更加奇怪。
第一次跟隨宗器、白晨過來時,因為頂著魔族的身份,沿途的百姓基本都是盯著他看,要麼是不懷好意的憤恨,要麼是戰戰兢兢的恐懼,給人的感覺便是異常的緊張。
但這一次他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加上自己本身就是一張大眾臉,果然沒人認出他就是當初那個進城的魔人,就算有人覺得眼熟多看幾眼,也沒到想起來的地步。這讓百寶感覺放鬆了不少。
讓百寶感覺意外的是,都說寒單城人都是天神教徒,可印象中偏執愚昧的天神教徒卻很少在這些普通城民身上看到。
他們和人間其他城池的居民沒有太大的差彆,庸碌的長工,精明的商人,頤指氣使的貴族,還有那些吵鬨的婦人以及漏風的房屋裡傳出的孩童的哭聲……
要說有區彆的,便是那些作為奴隸的長尾人了。他們像狗一樣被拴在木樁邊上,麻木得像是木偶。
繼續往裡走,百寶慢慢感覺到周圍的喧鬨逐漸弱了不少,連行人都少了,尤其是在靠近天神教教廷的地方更是噤若寒蟬。
這時,百寶注意到街邊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看。
是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正蜷縮在牆角,一雙漆黑的眼珠顫栗著,寫滿了緊張。
百寶直接朝他走了過去,低聲說“老人家,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你是來救人的?”老人的聲音很緊張。
“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救人的?”百寶眯了眯眼。雖然嘴上反問,但心裡逐漸放下了警惕。他認出對方隻是一個人類,而且還是一個奴隸。
“自從帝國太子離開後,教廷重新掌權,殺了好多人。如今城內人人自危,已是人間地獄。你到地獄中來,不是為了救人,難道是為了赴死麼?”老人露出一絲苦笑。
百寶很意外。他沒想到這番話能從一個奴隸口中說出來。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個奴隸並非天生的奴隸,隻是因為某些變故變作了奴隸。
百寶對寒單城本來漠不關心,但因為清目盲的關係,對他們才有了幾分了解。
“你們的郡守不打算阻止這一切麼?”
“他早就變了,現在的他,和所有的天神教徒一樣,殘暴凶厲。”老人低低地歎了口氣。
“他從前不是這樣?”百寶聽出一絲弦外之音。
“我們的郡守年輕時是個充滿理想的公子,還說過要改變天神教。但自從他殺死夫人後,他就徹底變成了如今這樣。”老人搖頭,一臉惋惜。“我原本是郡守府上的長隨,跟隨郡守多年。現在也被當做叛神者而淪為了奴仆……”
聽到老人提起自己原來是郡守府的長隨,百寶才想起來當初他們住在清奎府上的時候,大約見過眼前老人的模樣。
也就是說,老人是認出了他的。
“你其實知道我的身份?”百寶恢複了警惕。
“你是個魔族人。”老人神態自然,似乎並不覺得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寒單城人都恐懼魔族,視其為最大的惡。但我見過魔族,當年夫人就是魔族人。可她不是惡人,她是整個寒單城最善良的人。隻是因為後來身份的問題,人們把所有莫須有的罪名都安在她身上。可是直到今天,天神教定下的最大罪名也隻是一個魔族身份而已。”
老人頓了一下,繼續說“我知道那天小姐用琴聲吸引你來,一定是想你救她的。所以我猜測,你現在過來,就是為了救她的。”
“不錯,我正是為了救她而來。”百寶點了點頭,直接承認了。“所以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老人搖了搖頭,歎息道“幾天前,她突然出現在城內,殺了不少天神教徒。郡守帶人前去緝捕。最後我所知道的消息是,郡守成功將其緝捕並關押,但沒有說明關押在哪裡。”
“郡守現在何處?”
郡守府的樓閣裡,清奎披頭散發地趴案桌上,手抱著酒壺,時不時往嘴裡送。而在他的周圍,地上滿是空了的酒壺和打亂了的竹簡。
從隔著門都能問到的濃鬱酒氣不難看出,裡麵正待著一個醉漢。
在一片迷糊中,清奎恍惚間聽到了聲音,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有人進來了,而且好像……是一個女人。
清奎一陣眼花,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努力睜了睜眼。
那個模糊的人影慢慢在他視線裡發生了變化,慢慢地……變成了他熟悉的樣子。
“甯嫿!”清奎突然喊了出來,但在伸出手去的瞬間感到一陣冰涼,連同那顆剛要悸動的心一並感到寒意。
不是她的氣息……
“你是誰?!”他驚出一陣汗,隨之清醒了許多,看清了來人的真實麵目。
來人確實是一個女人,隻是比他記憶中的人要更為高挑,樣子也不像,眼前的麵容顯得更為清冷,唇齒蒼白,像是從寒冰下醒來。而且在她盤起的秀發上,還插了一把看起來並不適宜的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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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沒認出來。
女人並不回答,而是先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醉漢,然後顰了顰眉,表情有些失望。
此時她伸出一根手指,隨著指尖的勾動,旁邊架子上飄來一頁紙,懸浮在她身前。
清奎很快明白了她的作為。
她在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