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思,但一個縣令,還不夠格,知道的越多越是痛苦,不如庸庸碌碌的也就罷了!”謝大儒再不肯說一句話,隻是喝酒。
春華聽他話雖然難聽,但話裡還是留有善意,非從世事中過了一圈的人聽不懂。
這正是一個有見解不裝逼的人。
“我不夠格,”安西王、長興侯——話音未落,春華的心氣就又落下去,她是想做些事,憑自己的能力。
人生在世不過成王敗寇,既然眼前的人流落如此,必然是有他沒做到位的緣故,但春華再傻也知道,這樣開口,這事兒就黃了,她想要用他,起碼聽聽他未說完的話,這似乎對她很有些啟發,從來沒有聽過的言論。
這似乎是慕容鏵甚至李镟他們才有的那個層次關注的事兒,從未有人從這個層麵講過。
“您說的對!”春華起身,在老者果然如此的目光下騎車而去,到衙門裡打個卡,特意從街上花了100文買了兩隻李金記燒雞和一壇惠泉酒,悠悠走進那條街。
正午的陽光將烏木門照的如黑曜石一樣,透著歲月的質感,從門洞裡可以清晰的看見鋪地的青磚上還雕有牡丹,院子裡雖然破敗卻很乾淨,正堂前照壁前一個青銅大鼎裡燃著香,幾株側伯圍著一座裝飾齊整的新墳,不像住家,倒像寺廟。
她相信了攤主的話,若是老者願意,他能頓頓吃黃金,但人畢竟是群居動物,那破敗的半扇門,或者不是因為拮據,為的是不同這世界失去最後一絲聯係?
門口的老獒看了春華一眼,那種了然的目光讓春華一下子來勁了,她將包燒雞的荷葉打開,一人一狗麵前各自放了一隻,開始解決自己的午飯,喧鬨中的寧靜讓她暫時放下了所有的思緒,整個人竟有種在旅遊中的放鬆。
這一趟是值得的!
酒足飯飽,她笑看眼前的老獒,就算是一條狗,卻也很有風度,不曾過來搶,隻安靜的吃自己的份,春華下定決心要從這謝大儒哪裡學到東西,最好能為她所用。
是人,都會有缺點,但凡讀書人,琴棋書畫那是嗜好,對謝大儒這種級彆的人並不會附庸風雅。
那會是什麼呢?
春華獨坐在深巷裡,手不由的扶到腰上蹀躞帶上掛的小玉笛,看著這蕭索的景色,不由的吹起小調,《滄海一聲笑》,啦嗦咪瑞多,米瑞多拉索,記得旋律就能複製。
就像這小院,這樣不起眼誰能想到這是煊赫上千年的謝家嫡支最後的歸宿。
‘滄海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儘,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人同人的經曆各有各的不是,但麵對人生中的境遇的感受卻是古今相通的。
這首火遍大江南北各個階層的歌真正的膾炙人口!
“特意拿來的禮,客人不來就吃開了,沒禮貌!”
春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謝大儒,她也沒想到這麼小的笛聲,謝大儒竟然聽到了,她順著他的視線往院子裡麵搜去,隻見柏木環繞的墳墓旁擺著一雙細絲履,那酒葫蘆也在——
“看什麼看,沒見過活人睡石房子的,少見多怪!”
謝大儒伸出長長的食指和中指嫌棄的從春華吃剩的燒雞上撕下一根長長的雞爪子嘬著,就著酒壇子倒了滿滿一碗酒在酒蓋子裡,仰頭就喝,香氣四溢的酒液灑滿衣襟,倒有幾分魏晉名士的樣子。
春華瞬間明白了,感情這謝大儒也是牛,他學的古墓派住的活死人墓,這墓按說該是埋了他妻子,睡在他死去的妻子旁邊——
牛!
難怪人說天才和瘋子隻有一牆之隔。
“收起你的大驚小怪!”
“來——”謝大儒提著酒壇子進門,春華咽了咽口水,跟在身後,剛接受了賄賂的老獒,許是因為寂寞,隻抬起眼皮看了眼二人,又繼續趴在門檻上曬太陽。
院裡沒有春華想象的雜亂,整齊乾淨,除了正堂密密麻麻的烏木靈位和供桌,沒有任何的裝飾,東廂是雕刻繁複的月亮門,裡麵堆砌著香燭紙錢。
謝大儒徑自上了一炷香,帶著春華坐在東廂的胡床上,倒了兩碗陶罐裡的涼開水。
“說吧,你想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