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芽散發的綠光是那樣的微弱,微弱但你卻無法將它忽略,因為那綠光就像是夜間的手電筒,有一個明顯的朝向。正當下,綠光的指向正朝著煩惱樹所矗立的地方。
寂木殘枝漂浮於空,果真起到了類似指南針的作用,即便你不願意相信,經白鷲隱者獻祭儀式誕生的煩惱樹,竟然殘存有萬木守衛的力量。
“你擁有寂木,我們。。不是。。。敵人。”
白鷲隱者的話語時斷時續,目光隻聚焦於那段殘枝之上,一雙染著淡淡綠意的漆黑之眸久久定格,乾枯的臉龐之上,嘴角微微上翹,隻是不知這分喜悅,是對物還是對人。
就在這名半精靈獨自出神的同時,冷鴉的密語響起了聲音,寒蟬將自己受困煩惱樹的經曆簡述了一番,那隻是一場穿越時空的見聞,而非奪人性命的獻祭。
“你是說在過去的某個時節,曾有一位精靈軍團長死而複生,轉變為如今白鷲隱者?”
冷鴉指了指眼前的半精靈,不久之前,自己險些命喪其手,現在聽來,他的故事多少有幾分悲情色彩,心中累積的不忿與怨念當即打消了大半。
“是的,在我看到的片段裡,整個營寨的精靈全軍覆沒無一生還,隻有那位軍團長被白鳥附體之後重新站了起來,他的肉體或許已經不屬於自己。”
寒蟬瞥了一眼半精靈身後的翅膀,語氣顯得有些低沉,似乎是怕激起npc不願回憶的過往。
冷鴉點了點頭,自顧自的言語道“這或許就是白鷲隱者在戰鬥中能夠發揮出靈力灼燒的原因,那隻白鳥應該是一名妖族,與精靈的死軀融合之後,或許稱之為半妖更為合適。”
“半妖?”
寒蟬疑惑得問出了聲,長著翅膀的精靈突然點了點頭,似乎是默認了自己的存在形式,緊接著它輕輕揮舞了一下翅膀,浮於空中的寂木殘枝立即被向後吹去,直至被冷鴉擒於手中,也算是物歸原主。
“煩惱樹會在負麵情緒的滋養下茁壯成長,它不是真正的樹木,本質上是一團極不穩定、且富有攻擊性的能量。
當生者在極其不安的心理狀態下死亡,那些難以遏止的情緒,並不會隨著自我的隕落而消融,它們彌留於世間,化作枯木林中數不儘的惡意與怨念。
方才進行的儀式,便是以生者內心隱藏的焦慮與不安為“樹心”,吸引逗留林中的惡意與怨念彙集於一處,彼此累積聚合鑄成虛幻的高塔,因此將之命名為——煩惱樹。”
白鷲隱者的口條突然變得流利,似乎這一刻體內更為睿智的靈魂占據了上風,他的話語非常清晰,煩惱樹是一座由負麵情緒搭建的高塔。
那位幻境中的精靈軍團長似乎完成了自己的夙願,他通過搭建煩惱樹的方式,“吞食”了殘存在枯木林中所有的負麵情緒。
“以生者內心隱藏的焦慮與不安為樹心?”
冷鴉暗自咀嚼白鷲隱者話語中的含義,目光不自覺地望向寒蟬的側臉,在眼神交彙的一瞬間,他看見一抹難以察覺的錯愕從白衣女子的臉龐上悄然溜走,如同受驚小兔一般的驚慌轉瞬被毫無表情的淡漠所取代,視線也很快移開。
“她的內心隱藏著焦慮與不安?這指的是遊戲中暫時的情緒,還是現實中的內心的隱傷?虛擬的角色與現實是否始終如一,還是說這僅僅是npc隨口而說的台詞?”
冷鴉在一霎那問了自己好幾個問題,他的思緒被寒蟬的聲音所打斷,白衣女子向著白鷲隱者邁了一步,微微頷首之後,嘴唇也即刻開合。
“尊敬的隱者,請問您為什麼要搭建煩惱樹?是為了超度那些已故的亡者嗎?這些撕扯人內心的負麵情緒,是否隱藏著萬木守衛的力量?”
她將話題拉回任務線,躲避他人窺探內心的舉動顯得自然而然,在說出“萬木守衛”這四個字的時候,白鷲隱者的腰杆突然挺得老直,似乎是條件反射般表達著敬意,就像新兵蛋子聽到長官的名字。
“萬。。木。。守。。衛。。。”
既是半妖,又是半精靈的npc話語再度變得遲滯,唇齒間每蹦出一個字,就要卡頓許久,它的音調如鳥一般尖銳,詞不成章的這一刻,又被另一個磅礴的聲音所覆蓋。
“劈裡啪啦!!”
閃電嘶鳴與悶雷滾動的聲音從天際潑灑而下,同時曲折跳躍的柱狀閃電從煩惱樹的頂端激射而出,翠綠的閃電之箭劃破天穹,夾帶著恐怖的能量,撞擊在營寨之外的一片枯木林地。
“轟隆!!”
宏大的聲音化作氣浪撲麵而來,扯動寒蟬冷鴉的頭發吹向同一個方向。空中的雪鴉也在衝擊中倒飛而出,它艱難地扇動翅膀維持身形,烏黑的眼珠鎖定了翠綠閃電的落點。
那裡有一個直徑約30米的焦黑區域,破壞範圍內的所有枯木都在一瞬間被碾成了齏粉,就連原本鋪於地麵的枯葉也蕩然無存,整個平麵就像是被焦黑的油漆洗刷過一遍。
在破壞範圍的最中央,卻有一棵枯木依然堅持挺立。樹皮的顏色如碳一般墨黑,表麵殘存的翠綠電弧仍在劈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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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弧如刀鋒切割在樹體之上,留下淺痕散播出焦黑之煙。隨著乾枯的枝條一根一根脫落,枯樹中央的樹洞中爬出了成群的黑色甲蟲,落於地麵四散而逃。
可那些翠綠的電弧又如箭矢般飛射而出,由後向前刺入甲蟲的堅殼。這些蟲怪沒能逃得更遠,便在暴雨梨花般的閃電針矢下倒地而亡。
“是朽木樹人!!煩惱樹激發的閃電輕易擊敗了一棵朽木樹人!!”
被夷平的區域空蕩蕩隻剩唯一一棵枯樹,即便是站在地麵的寒蟬也能輕易看見焦黑的樹影,當然它本質是一群棲於樹內的蟲類怪物。
“您之所以搭建煩惱樹,是為了對抗朽木台上的蟲族?”
氣浪漸漸平息,冷鴉舞動的發梢也靜止下來,剛才發生的一幕讓他問出了如是的問題,白鷲隱者的嘴角明顯上鉤,露出一抹極為驕傲的笑意。
“沒錯,那些蟲子。。總該付出。。代價!!!”
它的聲音怒且躁,咬出了一種複仇感,看來每當白鷲隱者說話斷續之時,體內的精靈軍團長之魂便會占據身體的主導權。
“如果憎恨也算是一種負麵情緒,它本身也該被融入煩惱樹之中。”眼見半精靈露出大仇得報的表情,冷鴉自然而然想到了自己身為隱恨者的另一重身份
“或許對於我而言,憎恨值就是那棵煩惱樹,我可以將憎恨值化作力量對抗敵人,就像白鷲隱者以煩惱樹激發閃電攻擊蟲族一樣。”
思慮到了這一層,冷鴉對白鷲隱者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認同感,當人被負麵情緒淹沒的時候,單是平複下來都已極其不易,想要將負麵情緒轉化為力量,更是難上加難。
隱去恨意,化為力量,這是一場關乎內心的修行。
同理,幽夢值也一樣。你要在不斷萌生的臆夢中找到自我,用破碎的夢境拚湊出自我,誕生出完善自我的內在力量,同樣是一場關乎內心的修行。
在這一刻,冷鴉突然意識到遊戲設計出“靈魂力量”轉變成額外能量槽的內在緣由,即便在表層,那隻是冰冰冷冷的數字,但一行簡簡單單的數字,實在無法定義完完整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