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正在行駛,窗外柔和的昏黃光影不斷變化,掠過,影與光的間隙中窺得那非晝非夜再次成型的黃昏之鄉,隻是光亮比以往更盛一些。躺在不知何處座椅上的姚詩感受著背部的僵硬感和全身被撕裂的疼痛感醒來,造就這些的還有整輛列車的晃動感,那唯一能撐開的眼角餘光中,隻有看見一個人,葉簡。
怎麼是他,並非姚詩和葉簡有什麼深仇大恨,但這個時間出現的好歹應該是亞當校長或者諾伊爾這種人物,說一些帶著悲傷韻味的致辭,為這場黃昏之鄉的旅行落幕,現在卻換成了穿著由血印成的一簇梅花嵌在白衣之上的男人。
葉簡的一旁立著一把劍,獨自朝著窗外喝著悶酒。仔細想想,他在這裡也不奇怪,姚時晴打完要麼去黃昏之鄉處理後事,要麼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休憩;司馬新死了,最多作為遺體被收容,大概還要查一下為什麼他會叛變;諾伊爾應該受了不小的傷,最多出現在另一個照顧傷者的地方;亞當沒在姚詩的記憶篇幅中出現,不出現在這裡也無可厚非;白澤好像也不應該出現在萊西墨蘇;剩下的還有那些由其他人組成的人群,被自己幾人忽視的人群,自己拋棄了他們,他們更應該不在意自己,這個時候姚詩不被施加惡意就不錯了;葉簡作為一個還有行動能力的人,在這照看著自己,不奇怪。
不奇怪嗎,靜謐的列車上,蕭瑟的風吹著列車的玻璃窗,呼呼作響。
“不是吧,姚總,傷成這樣了,還要嘲諷我一下。”葉簡用衣袖拭了一下酒漬,注意到了姚詩突然抬起的中指,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波動。
是好,是壞,終是他那帶一點抱怨的語氣沒有為兩人之間的關係築起高牆,葉簡並沒有因為姚詩身上那同質於天災的力量疏遠自己。
也或許已經在疏遠了,升華者的路就是在不斷剝離。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姚詩的語氣有些虛弱,有些冷的風刺痛著他麻木的知感,由指尖開始,一點一點冷冽的感覺蔓延至全身。
“與你戰鬥的天災當著所有人的麵消亡了,諾總受傷了,傷的不重,現在在隔壁列車正在被薇薇安治療,校方接管之後。
新生們雖然有些人受傷了但是都活著,之前領著他們抵抗大群的那幾個人不見了。”葉簡倒是沒說什麼“你受傷了,抓緊休息吧,先彆惦記這些”掃興的話,這個時候得知自己大戰一場的結果顯然比身體暫時的傷痛重要得多。
“司馬新呢。”姚詩情緒稍稍有些波動,喉頭的血翻湧上來,有些腥甜。
“死了。”葉簡灌下一口酒,“諾總親手砍的。”
“你認識他?”姚詩音樂的察覺到了葉簡的一點情緒,酒的氣息蔓延,味道是悲傷。
“算是吧,那家夥挺孤僻的。雖然跟他從一個學校過來的,但隻跟他有過幾麵之緣。”葉簡並非帶著不滿和遺憾,隻是一點點的惋惜,或許他不明白為什麼司馬新選擇了那一條無光的道路。但自己又無從了解那一個孤僻的人。
“也該死,不死就成異化體了,作為人死去好一些。”葉簡又喃喃的補充了一句,姚詩現在覺得他真是在為司馬新悲傷。
司馬新的死和自己有關係嗎,姚詩想搖搖頭,但脖頸的傷痛讓姚詩隻能直視著窗外的光景。自己其實對司馬新沒有什麼好壞的情緒,隻知道他被天災蠱惑,在關鍵時候擺了諾伊爾一道,差點害死諾伊爾,可那個天災似乎衝自己和姚時晴來的,真要究責又與自己逃不了關係。
“有煙嗎。”沉默許久的姚詩想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多次失敗之後細密的痛感讓姚詩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有些無奈的看著一旁正渲染著生人勿近氛圍的葉簡,再伸出一根手指,兩根手指有些顫抖的伸著,代表了姚詩暫時的怯弱。
“沒有。”葉簡晃晃腦袋,揮了揮自己手中的酒葫蘆,“來一口?”
“算了。”姚詩搖搖頭,斜著眼睛,有些呆滯的和麵色凝重的葉簡一起看著窗外。
“姚總,這次的天災和你有關係嗎。”葉簡看到黃昏之鄉的光景完全消失之時,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帶起一點點的酒氣,他借著酒意問了姚詩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問題,雖然他沒窺見事情的全貌,可戰爭之時姚詩的所作所為他總是能注意到的。
“我不知道,我似乎什麼都沒做,但萊西墨蘇安排的列車導向就是這裡,黃昏之鄉。”姚詩嘗試著把躺著的脖子搖晃兩下,迎接姚詩的又是遍布全身的痛感。“我的父母似乎葬在這裡,那隻天災與他們有些淵源。”
我想逃,沒逃掉,姚詩收住了最後六個字,並沒有對葉簡言明好壞利恨
姚日月輸了,死了,姚時晴贏了,活著,自己還獲得了新的力量,可不知為何姚詩仍然沒有感覺輕鬆,姚詩隻覺得有些東西如命弦般在被彆人撥弄,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在另一張網的掌控之中。
這是比較深刻的說法,簡單一些,自己真正的窺見了他們的生活,窺見他們的死亡,窺得他們對自己的那一部分情感,以前從未出現過的人,從未與自己有過交集的人,姚詩仿佛重新認識了一般,並非情不能自已的那種強烈悲傷,隻是有一種黯淡的苦痛和陰霾將自己輕輕籠罩,起碼現在如此,望著窗外飛掠的光景,姚詩想要一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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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真的由出現在床沿的姚時晴的手上出現,遞給了姚詩,點上火,抽一口,吐出來,尼古丁的味道蔓延在還留有傷口的呼吸道裡,嗆著姚詩咳血,姚詩卻笑了,苦澀的血熄滅了剛燃的煙。
“姚詩,好久不見。”姚時晴輕輕說著,今天的他也穿著一身白衣,一道深邃的血跡印在白衣的胸前,他的心臟之處,他坐在葉簡身旁,黑色的短發映著黃昏的光輝。
“好久不見,老登。”姚詩試圖伸手抓住他的衣領,擦一擦嘴角的血,可他打了個響指,姚詩的疼痛便減弱幾分,以至於姚詩能將自己的身子撐著坐起來。
“需要我將你的疼痛赦免嗎。”姚時晴並沒有看向姚詩,也是如同靜默的葉簡一樣,望向窗外。
“不用了。”姚詩簡單的拒絕,自己知道他已經吃下了那份血食,也或許不應該叫血食,應該叫做血宴,現在他的力量應該恢複到了全盛時期,甚至比以往更盛一些。
“你在為司馬新的死悲傷嗎。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幾歲。”姚時晴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憐憫,姚詩知道那一份憐憫是屬於自己的,不是彆人的,自己此刻開口說些什麼都是攻向自己的利劍。
不悲傷顯得冷血與不近人情,雖然姚詩不知道司馬新幫了自己什麼,可完全忽視掉一個人的死亡又何談容易,如今的姚詩仍然記得那個墜樓的女孩,消失的花店媽媽,死去的司機父親,一切都在自己的麵前,一片一片的被人撕得粉碎。
悲傷呢,姚詩咽著口腔中的血,想起了難以理解自己是誰的諾伊爾,為司馬新悲傷,不禁對她太不公平。
隻有把仇恨歸結於天災,沁享著災厄力量的姚詩才能好受一些,避免鱷魚的眼淚。
“有空再來一趟吧。”不知何時姚時晴已經出現在姚詩周遭,輕輕地拍著姚詩的肩膀。“帶你去看看他們的墳塚。”
“好的。”姚詩點點頭,望向一旁的姚時晴,此刻他有許多問題都想問問姚時晴,從他離去,到他被囚禁,到他為何到如此境地,還有他對自己父母現在是處於什麼感情,許多問題姚詩雖然有了答案,但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可現在,沉重的疲憊感,將姚詩淹沒,止不住的困意襲來。
“先回答你一個問題,我當初為何會落得如此境地,就是因為祂對我乞求那份信任,可實際他是如同堅冰般隻為那最終的登臨。
姚詩你要知道,不是天災都如同我這般注重哪些微不足道的東西,也不是所有人類都在乎他們自己那些情感。人類與天災沒什麼區彆。”視野黯淡之前,姚詩聽見了姚時晴說了這麼一句話,有些古怪,可放到現在這錯亂的時間中如此合適。
夢醒,淅淅瀝瀝的雨落著風,敲在姚詩的額頭之上,清冷的涼意使得麵前模糊的手機屏幕變得清晰。
“他可能喝醉了。”熟悉的話語伴隨著熟悉的光景再次出現,姚詩看著一臉平靜如常的諾伊爾,有些驚訝。
姚詩再回過頭看向雨水打濕的屏幕,一條新的信息彈出,頭像是一個被烏鴉麵具遮住的半張臉。
“您好,您訂購的如果回到葉簡被殺之前就好了的套餐已生效,剩餘次數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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