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正堂內,掛白懸靈。
一身縞素的張夫人跪在靈前,淚目闌乾,麵無表情。
“抱歉,又打擾了。”梁嶽走過來,坐在她背後的蒲團上,“關於張會長的案子,還有些事情想要確認一下。”
張夫人淡淡地轉回身,說道:“不是已經按我丈夫自殺結案了,是胡統領又有什麼說法?”
“因為上一次來的時候,張夫人你不是也受到了襲擊,所以胡統領想讓我來問一下今天有沒有額外的情況,看看你是否安全。”梁嶽道。
“沒有。”張夫人搖頭,說道:“我已經做了布置,可是目前還沒有人再對我出手,可能他們隻敢藏在暗中。”
“對於凶手可能的來曆,您真的沒有任何猜測嗎?”梁嶽道:“如果有一些懷疑的對象,我們也可以去調查。不一定是仇家,對他很了解的朋友也有可能。”
他如此問,是想看看張行楷平時與誰聯係得多。
張夫人略有狐疑地看向他,“是胡統領想要你來詢問,還是伱自己想來問?”
“嗬。”梁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被張夫人看穿了,我剛升正衛,其實很想破一件大案證明一下自己。越州商會會長,正是一樁分量足夠的案子。”
張夫人目光深邃,沉思片刻,道:“昨日梁都衛救過我的性命,我便也不對你藏私。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內情,隻是……希望你不要對旁人透露。”
“絕對不會。”梁嶽答應道。
“其實我是有一個懷疑的對象的。”張夫人忽然問道:“你知道我丈夫為誰效命嗎?”
梁嶽沒有出聲,隻是帶著疑惑看著對方,他自然不知道。
“當年他家中長輩獲罪,抄家發配,是工部尚書盧遠望救了他。”張夫人緩緩講述道:“盧遠望安排他在越州經商,將官建項目統統交給他做,是為了給六皇子鋪路。”
梁嶽靜靜聽著,其實內心已有波瀾。
胤朝王室中,隻有生具神王血才能繼承大統。
這一代具有神王血的皇子共有三位。
十幾年前牧北帝舊傷難愈,擔心自己時日無多,就將其中年齡最大的三皇子立為了太子。當時其餘皇子還太小,所以沒有什麼爭議。
後來李龍禪入宮獻寶,替皇帝治愈了傷勢,一直康健至今。
可六皇子長大之後極具賢名,朝野上下皆有稱讚,據說皇帝也更鐘愛六皇子,已經後悔了早年草率立儲的決定。
剩下的九皇子今年才十三歲,並不具備和兩位兄長競爭的能力。
在太子與六皇子之間,廢立太子的流言從沒有停止過。
而六皇子的母妃就是盧妃,工部尚書的女兒,亦是後宮中極受寵的妃子。
盧遠望,就是六皇子的姥爺。
梁嶽沒想到,張夫人一開口就是一個大的。
一下子就牽扯到了爭龍之事。
“盧遠望執掌工部,利用手中的巨大權勢瘋狂斂財,越陽商號就是他的工具之一。他將大多數官建項目都交給我丈夫去做,抬高造價,將國庫銀全部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而他聚攏的財富,又有大多數都用來賄賂百官,在朝野上下為六皇子造勢。”
張夫人語出驚人,梁嶽聽著驚訝,強維持表情不變。
這些上層的隱秘可不是他能聽到的。
平日在坊間都聽說六皇子賢明愛民、文武兼備,若是能當皇帝肯定是一把好手,隻可惜晚生了幾年什麼的。
原來都是盧遠望花錢煽動的輿論嗎?
如果這些人儘皆知的都是假的,那什麼是真的?
“他堅持做了十幾年,成功將六皇子打造成了風評最好的皇子,這都是重金賄賂的結果。而錢的來源,就是有許多像我丈夫這樣的人在九州各地替他經營,越州隻是其中最大的一部分,而不是唯一的一部分。在神都城裡,這個工具叫做龍牙幫。”張夫人又拋出一個熟悉的名字。
可這個並沒有出乎梁嶽的意料,龍牙幫一直把持著南城地產,說不是和工部捆綁誰也不會信,區彆隻是工部占多少而已。
“龍淵城裡他們做得更隱秘一些,工部沒有直接出麵,而是扶植了龍牙幫。所有想要承接官建的商號都必須給龍牙幫輸送利益,龍牙幫便可以保他們拿到項目,背後自然是工部的權力。”
“可是最近一段時間,龍牙幫出了問題。”
靈堂燭火搖曳,張夫人的神情晦暗難明。
“工部被刑部徹查,龍牙幫近年做得太大,也早被盯上,很難再保全。六皇子想要將龍牙幫切割,斷絕與他們的往來。正好越州建城也已經完成了,六皇子就將我丈夫召回神都,想要讓他接手現下龍牙幫手裡的所有產業,然後將龍牙幫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