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盧遠望意識到自己打斷彆人的話,略有失態,便一拂袖,不再出聲。
可這裡確實觸動了他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在他的算計裡,即使自己死都可以,但是六皇子不能受一點影響。
那是盧家有朝一日騰飛的關鍵。
梁嶽與當朝重臣一番答對,絲毫沒有怯場,繼續侃侃而談道:“張行楷在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逐漸產生了動搖。對方雖然是他的恩人,可他替對方做的卻全都是以權謀私、有損國朝的壞事,因此損失的公帑、死去的南鄉國民,不計其數。可背後的人卻不顧這些,他們眼裡隻有冰冷的利益。”
“張行楷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梁嶽握緊拳頭,語調逐漸慷慨起來,“他開始著手收集幕後之人做這些事情的證據,一直到今年,他自覺已經足夠了。可是他依舊恐懼,因為那些人的勢力太大了,他害怕。他也曾彷徨過,他詢問過他的夫人、詢問過同窗好友,可還沒有等到最終的答案,他就死了。”
“現在他們夫妻倆都被人殺了。”
這裡梁嶽略微耍了一個小伎倆,其實張行楷夫婦的死都是張夫人背後溪山會所為,與盧家最多隻是有些許關聯。
可是這樣講出來,卻好像他們就是因為收集證據而被盧家所殺一樣。
帶著一點煽動。
果然這些話說完,大殿上鴉雀無聲。
之前群臣搶著攻訐梁輔國的時候,大家還能笑一笑,因為朝堂上你來我往的炮轟本來就是少不了的事情,都已經習慣了。
這些事都是擺在明麵上的,不管哪方贏了,都不會將對方徹底踩死。
可是現在不一樣,這小仙官一上來就爆出來盧國丈與六皇子的事情,這種事都是私底下的,很少會被人搬上台麵。
一旦搬上來,那就必須是刺刀見紅、不死不休。
看來今日左相與盧國丈,必然要倒一個了。
梁嶽稍微停頓了這一下,繼續道:“好在張行楷將自己生前所收集的證據都交付給了好友,被卑職在破案過程中獲取,茲事體大、不敢妄動,我便將其交給了左相大人。”
他一通輸出結束,便看向了梁輔國。
方才一直默默聽著的左相大人便立刻接棒,舉起一份奏疏道:“張行楷所搜集的證據,儘在此處。”
小太監來將奏章遞到皇帝手中,梁輔國則給群臣講述。
“其中記述著盧家多年來在越州的所作所為,以權謀私、為禍一方,說是國之巨貪毫不為過。可盧國丈多年來一直生活簡樸,盧家子弟也甚少奢靡,那這些錢都花在哪裡了?”
他這一問,鏗鏘落地。
身後不知多少朝臣的目光隨之一顫。
“其中記述,這些年來盧家向神都內四百餘名官員輸送過巨額銀錢,令其在朝中支持盧家、為六皇子美言造勢。陛下可以令人比對,是不是每有一筆銀錢進賬,就有一份奏折入宮。”
“草菅人命、籠絡朝臣、上蔽天聽、動搖國本!”梁輔國一字一頓,“盧遠望所犯乃是欺君之罪!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謔——
朝中百官的心裡同時響起一聲驚歎。
本以為今天是盧國丈奔著梁輔國來的,原來是梁輔國對盧遠望的殺局!
就算皇帝之前再不想動盧遠望,這些證據也足以改變他的看法了。
若僅僅是貪腐,他可能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工部尚書這個位置你換十個人來,九個半也是貪的。
可錢不能這麼花啊。
你貪朝廷的錢,然後賄賂朝廷百官,讓他們給六皇子說話,支持六皇子上位,造成一種眾望所歸的假象。
一進一出,這和花皇帝的錢買皇帝有什麼區彆?
以後六皇子上位再繼續器重你,你再把這個模式循環一遍,豈不是想讓誰當讓誰當?
乾脆皇位給你坐算了。
皇帝看到的東西都被一人所把持,這是絕對不可容忍的。
梁嶽偷偷抬眼瞧了一下牧北帝,他的神情依舊不悲不喜,但想來內心正在受到衝擊。
再看梁輔國,也是麵無表情地站在那。
不得不佩服,這些能當上位者的確實都是有幾分功夫,起碼從麵上看不出他們一絲情緒。
這要是自己被滿朝官員狂噴這麼久,壓抑了半天,打窩到最後一個反手收網,應該都恨不得要跳起來揮拳慶祝了吧?
梁輔國似乎是注意到了梁嶽的目光,臉沒有轉過來,但是朝服大袖遮掩下的左手,向他偷偷比了一個大拇指。
小子。
乾得漂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