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采石場內側,有一座燈火通明的小閣樓,隱藏在山壁之後,需要爬上一座山坡才能看見。
站在坡頂,依稀就能聽見裡麵的歡聲笑語。
“陳校尉在采石場裡開了這小閣樓,準許外麵的家眷送錢進來,就是供大家在這裡消遣。每日在這裡吃苦受罪,大家盼的就是晚上這一會兒功夫,哪怕再貴也忍不住想來。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條件來這裡的,除了有錢,還得是有勢力庇護的人才行,像是我以前要是來上一次,恐怕立馬就要被人盯上,隔天就要遭勒索了。”
張大年一邊領路,一邊給梁嶽做著介紹。
閣樓隻有兩層,外麵看上去還有幾分簡陋,看起來蓋得很隨意。唯一的優點是占地很大,反正采石場裡大把荒地。
門口處有兩名守衛,見到他們過來,立刻橫起目光打量,張大年趕緊又掏出銀子打點左右,這才進來。
“這種地方不止陳校尉發財,跟著他的一票兄弟也得發財,才能長長久久,所以每次進來都得先交這一份門票錢。”進門以後,他回頭笑道。
有這麼一個懂規矩的人跟著,梁嶽也感覺很省心。
一進門,就是喧鬨嘈雜的幾張大賭桌,一群犯人圍在那裡,賭得眼珠通紅。場間還有濃妝豔抹的女子穿梭其中,在這裡的好姑娘未見得多年輕漂亮,但是采石場裡的犯人也不挑,一樣願意為她們花大價錢。
“各個老大一般都會進包間,裡麵會安靜一些。還能操辦飲宴,想吃什麼玩什麼,都可以提要求,隻要花夠錢,都有人幫你從外麵弄進來。”張大年指了指廳堂那邊的包間,“要是真有錢的啊,在這坐牢比在外麵還舒服呢。”
“難怪那麼多人都運作想要來采石場。”梁嶽這才明白原因。
“陳校尉就在樓上,老大你要是想要見他,就可以上樓,讓護衛通報一聲。”張大年又道,“不過每天都有很多老大想見他,要不是拿著厚禮,恐怕沒機會進門。”
“沒事,我已經備好禮了。”梁嶽微笑道。
“嗯?”張大年打量了一下梁嶽前後,“你也會藏了?”
“我可不會伱那招。”梁嶽趕緊撇清嫌疑。
逛了一圈之後,他不想在這一層久留,想要趕緊上樓。
他需要見一見那位陳校尉,轉達一下梁輔國的意思,這也是他來這裡的目的。如果是從正規途徑登門找人,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警覺,這樣以犯人身份來,就比較隱蔽。
可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乓的一聲!
一團黑影猛地撞破窗扇,飛了進來。
起初還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這裡每天的打架鬥毆事件也不少,眾人隻當是又有什麼亂子。
可看過去的人卻都驚呼出聲!
原來這撞進來的,赫然是一顆烏黑頭顱!頭發亂糟糟遮住臉麵,因為飛的速度很快,一時看不清長相,隱約還閃爍著一層黑光,帶著一股子詭異的氣息。
一顆會飛的人頭?
……
梁嶽見到這一幕,也略微驚訝,但暫時沒有出手,隻是拉著張大年後退到牆邊,靜觀其變。
那烏黑頭顱飛到廳堂中央時,終於引起了所有人的驚覺,下麵的犯人們紛紛抬起頭,有人大喊一聲:“什麼妖怪?”
“是人頭!”犯人中不乏武者,直接將手頭酒壺擲出去,正中那飛頭。
可就聽鐺啷一聲,酒水四濺,那顆頭顱毫發無損。
下方有修為高者,抬手便用散碎金銀飛出,咻的一聲,正中那飛頭眼眶,罡氣極強,可也難傷其分毫。
反而是旁邊有人喊道:“你拿錢砸它乾嘛?”
“你不見此妖物堅硬異常?不用金銀硬器,如何能破其防禦?”出手者回道。
“那你拿自己的錢砸啊,拿我的做什麼?”旁邊的人大聲道。
出手者沉默了下,道:“我的錢有用。”
“去你的吧!”旁邊的人一怒,便和他先廝打起來。
場麵混亂之極,那飛頭在半空懸了一息時間,好像在找什麼目標。緊接著定住,忽然雙眸處亮起金光,朝著下方一掃。
咻咻——
兩道金芒如同飛箭,將下方一人胸膛狠狠穿透!
“啊!”那人慘叫一聲,倒地哀嚎,“救命啊!”
梁嶽見這飛頭傷人,不再坐視不理,當即飛身而起,淩空一掌凝聚罡氣,就要將其擊落!
嘭!
可這飛頭躲也不躲,任由他一掌打在麵門,居然隻是被砸飛出去,看上去依舊沒有什麼傷損。
“好硬?”梁嶽落地以後,也驚訝於這頭顱的硬度,若非神鐵鑄造,就一定是經過百般祭煉。
門外與二樓的護衛也都聽聞動靜趕到,看到這飛頭,紛紛拿長槍刀刃與劈砍,砍得火花四濺,依舊是難以破防。
飛頭被打出幾丈遠後,再度鎖定地上那傷者,忽地張開口,“呼——”
一團熾熱烈焰噴出,瞬間將那人頭顱灼穿,再聽不見哀嚎之聲,顯然是不活了。
當眾殺完人之後,這顆飛頭掉轉回去,又撞破門牆飛遁。
一來一回,殺人即走,這麼多人居然拿它沒有任何辦法。
再看地上那人,已然被毒火灼穿頭顱,燒得麵目全非,臉上模糊一片。身下一圈血泊,模樣淒慘無比。
“這是怎麼回事?”眾人圍攏過來,都覺得匪夷所思。
“采石場四周都有嚴密陣法,很難有外來妖物作亂,莫非是咱們采石場裡麵出妖了?”有人驚惶道。
“什麼妖物?分明是巫族飛頭術!”有見多識廣者,當眾說道:“肯定是咱們采石場裡來了巫修。”
“飛頭術?”眾人聞言驚詫。
經過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梁嶽也知曉了這飛頭術的來曆。
據傳是巫族之中的一門邪術,他們認為頭顱是人身體上最強大的部位,擁有最強大的靈覺與最堅硬外殼。它不止不是弱點,反而身體才是累贅。
經過代代鑽研,還真被他們研究出這一門神通,可將頭顱離體而不死,而離開身體的頭顱經過祭煉修行,強大無比。
不僅能飛天遁地、殺人放火,而且隻有一顆頭,來去如風,速度奇快。
最重要的是,它變得很硬,完全難以破防。
但是這樣的飛頭術弱點也極其鮮明,首先就是剩下的肉身,必須得有信得過的人看護,一旦肉身出一點事情,頭顱久不歸位,也會衰亡而死。
二是頭顱是強點也是要害,一旦在外戰鬥時遇到比自己強得多的人,頭顱被打破,當場就要死亡。
也就隻有巫族那些邪門的修行者,能琢磨出這麼多的古怪神通。
“嘿。”張大年小聲道:“要是我們當初會這門神通,都不會被抓了。隻需要挖個小小的盜洞,根本沒人能注意到。”
“可是那樣的話,你要用什麼把金主身上塞的那些寶物取出來呢?”梁嶽也小聲質疑,“用嘴嗎?”
張大年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麵,頓時打了個寒顫,“那可不行。”
“都退後!”幾名禦都衛的守衛持刀圍住屍首,屏退紛亂的眾人,暫時讓場間安靜下來,又有人喝問道:“誰知道死的是誰?”
“我知道。”旁邊有人舉手道:“死的是陳和,聽說是陳校尉的侄子。”
幾名守衛紛紛皺眉,麵色不佳。
陳校尉也是出身陳家的旁係,屬於是和主家關係不大,但也能攀個親戚那種,要比陳舉還旁幾倍。
而這名陳和則是在族中更近一些的旁支子弟,因為犯了事要坐幾年牢,才運作到神都采石場來。陳校尉一直想找機會向陳氏主家攀附,立刻就拍胸脯照顧這位子侄。
陳和雖然實力不強,但是靠著家族錢財支持和陳校尉的特殊庇護,在這裡混得也是頗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