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者皆有,方才能接住這成魔之水。”
“好徒兒,這三步你都做到了。可你忘了一點……”
“你拿什麼來裝起這一池江水?”
楚寧的身子一顫,想到了什麼:“丹府!”
“對!就是丹府!”靈骨子大聲應道:“天下修士,無論所修何道,皆需要開辟丹府蘊養靈氣。沒有丹府,你便是一座淺灘,無論擁有多麼堅固的河堤,江水終究會將你淹沒。”
“所以,你毀去了我們的氣海、關元、曲骨三穴,讓我們無法開辟丹府,就是為了預防今日的一切?”楚寧的臉色慘白,神色虛弱。
“不然呢?好徒兒,你不會以為為師真的相信你會心甘情願的成為我鑄道路上的基石吧?”靈骨子反問道。
“既……既然知道我有二心,為何不……”楚寧繼續問道,目光死死的盯著靈骨子。
“為了讓你覺得自己有希望活下去。”靈骨子仿佛猜到了楚寧的心思,出言打斷。
“移植魔骨、輸入魔血、銘刻魔紋,每一步都是生死大劫,若沒有強烈的求生意誌,很難有人能走到這一步。”
“所以,我得給你希望,讓你覺得你可以殺死我。”
他的語氣平緩,但深處卻帶著一抹難掩的自得。
就好像一位耐心的獵人,終於得到了落網的獵物。
“不過我確實沒想到你竟然能看懂魔紋,差一點就真的陰溝裡翻船了。”靈骨子又言道,說著他的一隻手伸出,掌心之上黑氣縈繞,就要摁在楚寧的天靈蓋上。
他要奪走楚寧的“煉”,那是楚寧吸收大魔之力的關鍵,一旦被靈骨子取走,楚寧的肉身會在一瞬間被洶湧的大魔之力摧毀。
而麵對這樣的危機,楚寧並未做出任何躲閃,而是緩緩的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在靈骨子的眼前張開手掌。
待到看清楚寧手掌上的內容,靈骨子的臉色一變,那就要落在楚寧頭頂的手掌也驟然停住。
他在楚寧的掌心看見了一道九字魔紋,他所蘊含的神意是——“燃”。
那是一種可以引爆體內魔氣與人同歸於儘的神通。
靈骨子自然畏懼。
但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道魔紋是怎麼出現在楚寧的手上的。
他可以接受楚寧能看懂魔紋、理解魔紋,甚至是借亡魂之手控製他畫下魔紋,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楚寧能自己寫下魔紋!
魔紋的玄妙不僅在於它的晦澀深奧,更在於要銘刻能夠顯現神意的魔紋,需要銘刻者耗費大量的心神、修為甚至壽元,這也是為什麼短短三年時間,靈骨子會虛弱至此的緣故。
可楚寧連丹府都沒有開辟,憑什麼能銘刻出一道如此完整的魔紋?
他不解且震驚。
“師尊不覺得眼熟嗎?”楚寧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靈骨子一愣,瞳孔卻陡然放大,他看得真切,此刻楚寧掌心的魔紋,很是古怪,筆鋒之間的鏈接生硬,像是一筆一劃的拚湊出來的……
“你……你……”他想到了什麼,頓時大驚失色。
“沒錯,這些魔紋都出自師尊之手,是我從師兄妹們的屍體上,一筆一劃拓印下來,鑲入我的血肉的。”楚寧的聲音陰寒、幽寂,在洞穴中回蕩。
他的頭亦緩緩抬起,那雙清澈眼中,此刻凶光畢露,宛如惡鬼。
這個乖巧的少年,隱忍三年,終於在這時徹底撕下了身上的偽裝,露出了他的獠牙。
魔紋拓印組合,展現神意的辦法,靈骨子也曾試想過。
但他太過複雜。
同樣的筆畫,但因為銘刻者所想要勾畫最終魔紋的不同,注入的神意也就不同,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反複的實驗不同的筆畫,尋找相似的神意,同時也得承受失敗的代價。
一想到這個少年,三年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一次次割開自己的血肉,忍受那神意反噬帶來的巨大痛楚,卻能麵色如常,不被自己察覺。
靈骨子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恐懼。
不是因為“燃”具有的威能,而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可怕的城府……
那一瞬間,他如坐冰窟,寒意徹骨。
“我料想到了師尊應當還有後手,所以準備了這個東西。”
“沒想到真的用得上。”楚寧的聲音響起,平靜且低沉。
靈骨子剛想要說些什麼,可那時楚寧卻猛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掌。
他的臉色驟變,幾乎下意識的側頭,同時雙手舉起遮擋在自己的身前。
好一會之後……
靈骨子卻並未感覺到魔氣爆發的能量波動,他有些疑惑,抬頭看去,卻見楚寧正直勾勾的看著他,同時鬆開了手。
顯然,他並沒有催動那道魔紋。
“我以為像師尊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家夥,對自己也會如此。”楚寧喃喃說道,麵露遺憾之色:“沒想到,師尊其實也怕死。”
他說得平靜,但靈骨子卻感受到一股莫大的羞辱。
這個家夥竟然敢戲弄他!
他怒不可遏:“楚寧!你不必唬我,我承認你的城府確實是我沒想到的,但你沒有丹府,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大魔之力撐爆,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我們同歸於儘,老夫……”
“不。”楚寧卻在這時搖了搖頭:“師尊,今天隻會有一個人死在這裡……”
“那就是你。”
靈骨子聞言冷笑,他正要說些什麼,卻忽然感覺到楚寧體內方才還在橫衝直撞的大魔之力,在那時仿佛尋到方向,開始湧向他的小腹之中。
同時,他的小腹處金色的光暈驟然亮起。
楚寧笑容燦爛,眯眼看向錯愕的靈骨子,輕聲言道。
“讓師尊失望了。”
“弟子其實……”
“有自己的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