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新娘身邊,朝周邊的人們舉杯示意,依然露出那張笑容可掬的臉,然後彎下身,迅速收起了笑容,對著女兒的耳畔低聲說道:“莎莎,你差不多行了啊!今兒是你……不,今天是你爹我一生中最開心的一天!我有多開心,你就要多有多開心!你彆今天砸你爹的場子!丫頭!我可警告你!”
新娘抬起淚眼。
本該迷人的妝容早已被哭花了。她噙著淚看著自己的親爹,那眼神中不知是憤怒還是絕望,她沒有說話,就是那樣用淚眼盯著自己的爹。雖然停止了抽泣,但淚珠還是大顆大顆的、無聲地滴落,流向她的臉頰、流向她小巧的下巴、隨後滴落到那大紅色的旗袍之上。
村主任見女兒沒有說什麼,也不再誇張的哭泣,心裡顯然有一些滿意了。他又高舉起酒杯,堆起了笑容,去挨桌敬酒,接受祝賀。
黑壯漢子這時在新娘身旁坐了下來,同樣對新娘耳語道:“莎莎,算哥我求你!千萬彆再這樣了!你爹清楚、我更清楚,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們都知道你放不下,可現在你必須放下!咱們不說是為了我,就說是為了你爹,你也不能再哭了。你爹這麼多年不容易啊!一天一天把你拉扯大,現在是你回報他的時候。你不能在全村人、甚至全鄉、全鎮、全縣人的麵前丟他的臉!你要有什麼不開心,咱們關起門來,你可以儘情的向我宣泄。但現在,你不可以!”
新娘轉頭望向了新郎,此時她已不再落淚,但冷冷地說了或者問了一句:“關起門來?”
“對啊,關起門來,”黑壯漢子點點頭,“你要知道,我現在是你的丈夫了,是你男人。從此以後,你有話,隻對我說。你有不滿,隻管向我宣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了……一家人了……”新娘的眼睛望向一個虛空,嘴裡始終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對!一家人了。”黑壯漢子微微皺眉看著新娘,“所以既然成了一家人,你就不要再往彆人家跑。”
莎莎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新郎:“你什麼意思?”
新郎冷笑了一下:“前些天你跟我到城裡,我去會朋友,你乾嘛去了?你敢回答我嗎?”
莎莎一臉驚恐,呆呆地看著黑壯漢子。
“你不敢回答,”黑壯漢子繼續冷笑道,“但是我不需要你回答。我雖然知道你乾嘛去了,但我不會責怪你。隻是,你記住了,莎莎,那將是你最後一次去彆人的家門。從此以後,你隻能進我的家門,你,聽,明,白,了,嗎?”
莎莎,這個來自農村、畢業時以高材生的身份被分配到城市重要部門、本該大有前途的現代女性,此時,卻回到了原點。
她知道她回到了原點,她,被裹挾了。
她,被一個強大的氣場所裹挾。她掙不脫、逃不開。她曾用自己的力量去爭取一生的幸福,但她知道自己失敗了。她知道自己太渺小了,她永遠不屬於城市、永遠不屬於真正浪漫的愛情、永遠不屬於羅曼帝克的風花雪月,而歸根結底,還是屬於這裡。
她,認命了。
黑壯漢子見自己的新娘不再言語,知道她已經默認了,滿意地點了點頭,也端起酒杯,去追隨他的乾爹……不!此時那個人已經不是他的乾爹了,而是他的老丈人、嶽父泰山、甚至賽過親爹。
他得到的這份“厚禮”,簡直太貴重了。
新郎伴隨著嶽父,繼續在流水席間拍拍握握、親親熱熱、推杯換盞。
婚宴的氣氛達到了頂點。
而那獨坐的美麗女孩的心,卻降到了冰點。
而一顆心,如果被冰裹挾久了的話,就會變得麻木。
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那一邊,黑壯漢子指向遠方說了句:“爹,你看,縣裡的老上級們也來了!”
“走!咱們一起去迎接!”村主任帶著那洋溢著幸福笑臉的麵容,拉著他的女婿一起去迎接縣裡的來人們。
“哎呀我的老哥哥們啊——,您們今天來,真是蓬蓽生輝啊!”村主任邊說著,邊抬起雙手,迎向那打開的車門。
縣裡的幾位老上級也笑著走下車來,異口同聲地說道:“恭喜賀喜啊!老喬!”
而不斷前來參加婚宴的人們,也都在喊著他的名字。
“老喬!”
“老喬!”
“老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