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武離開後,高木端著茶杯站在窗口,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吹著騰騰的熱氣,眼睛卻向著窗外看去。
在他的注視中,趙宗武走了一段路,然後上了一輛黃包車,看到並沒有人跟蹤,他才鬆了口氣。
他的眼神中有些惆悵,這不是針對他自己,而是對趙宗武,此人表現出來的傲慢和對特務處的輕視讓他有些憂心忡忡。
一個冬眠了四年的間諜,他還會開槍嗎?
‘四年,不短了,雖說臥薪嘗膽,但也寸功未建,還想著回去?回去乾什麼,坐辦公室嗎?’
高木嘴角泛出一絲冷笑,從加入中野特工學校的那天,他們的命運早就注定了,那就是為聖戰努力,為天皇效忠。
在包廂又坐了一會,高木掏出一張鈔票扔在桌上,晃晃悠悠地離開。
他漫不經心地盯了大廳的茶客幾眼,見沒人注視自己,隨即敏捷地下樓離開。
他剛走,靠窗位置坐著看報喝茶的鄭呼和戴上禮帽,緩緩起身跟了上去。
他手上提著一個公文包,腳步很慢,臉上憂心忡忡,神情還有些木然,似乎剛遭遇了生意上的失敗。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他深知有些特工直覺極其敏銳,在了解對方的底線前,不敢貼身跟蹤,他始終與目標保持著很遠的距離,隻是將他鎖定在視線範圍之內。
高木出了茶樓,先是走了一段路,從四川路到了武漢路,開始閒逛起來。
他神色有些陰沉,走了這麼久的路,總感覺後邊有人遠遠注視著自己,這是一種直覺,連他都說不清道不明。
高木猛然回首,目光盯在路人的臉上,希冀捕捉到異樣的神情,然而他失敗了,有些人看他和神經病一樣,有些人行色匆匆,急著趕路,看都不看他一眼。
‘錯覺嗎’
高木蹙了蹙眉,他又走了幾米,然後迅速閃身向著右邊的一條小巷子走去。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教官在講授反跟蹤學時所提到的一個重要細節:
如果你在大街上懷疑有人跟蹤你,那就往商店、酒吧、旅館裡麵走,或者上公共汽車,過一會兒再出來,如果那人也跟著你這樣走一趟,那就能確定伱被人跟蹤了。
所以,他不敢急於行動,而是點燃一支煙抽了起來。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巷子裡麵靜悄悄的,這裡沒有安裝路燈,遠處居民區映照過來的慘淡光線,隻能依稀看清道路。
一絲冷風吹來,高木打了一個冷戰,心底仿佛遭到了重重一擊。
他心裡莫名其妙的感到疑惑,到底是錯覺還是職業的敏感性心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自從飆出一句日語差點暴露自己的身份後,高木一直在檢討自己。
如今任務在即,他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的意外。
他從腿上摸出一把匕首,猙獰一笑,不管對方是不是跟蹤自己,隻要再次到了這裡,寧殺錯勿放過。
他將匕首藏在袖口,緊緊握著,然後佯裝查看旁邊電線杆上治療腳氣的小廣告,同時斜眼查看後邊的來人。
巷口不遠處,鄭呼和皺了皺眉頭,從剛才的觀察看,目標無疑是一個謹慎小心的反偵查高手。
在大街上走,有人流掩護,隻要不是目光直視著對方,一般不會被對方發現,但此刻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尾隨太久隻會暴露自己。
而且對方突然拐進了一條小巷,此刻他已經不適合再跟上去了。
但他是一個情報員,情報高於一切。
誰知道目標躲在巷子裡麵乾什麼呢,萬一是接頭呢?
思忖了幾秒,鄭呼和微微一笑,躲在一個角落,打開了公文包。
這裡除了合同之外,還有假發、高跟鞋、連衣裙。
他利索地脫下自己的衣服,快速將公文包中的女裝穿上。
戴上假發,從包裡麵摸出一個滑輪打火機和小鏡子,借著打火機的光線,瞄了幾眼,微微歎了口氣,時間倉促,扮演的有點粗糙了。
他皺了皺眉,找出口紅抹了抹嘴唇,又拿出香水噴了一下,然後搓了搓臉皮,將公文包塞在一處石頭後麵,邁著碎步向巷子裡麵走去。
巷子裡麵,高木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他蹙著眉頭,神色有些猶豫。
但不確定身後人的身份,他實在不放心。
他暗暗告誡自己耐心,一個高明的獵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這時遠處傳來犬吠聲,高木心裡一凜,握住匕首,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但隨後響起的高跟鞋的聲音又讓他微微不解。
他腦海中的畫麵像是電影回放一樣,一幀幀閃過。
騎著自新車的男子車前還掛著一個煤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