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盯梢無疑是一件鬥智鬥勇,讓人耗費心神的事。
從出城開始,鄭呼和這樣的高手也變得力不從心起來。
看著挑著貨膽優哉遊哉,時而停歇攀談,時而坐下抽煙的老楊,鄭呼和無奈歎了口氣。
城裡麵的跟蹤相對容易一些,因為行人可以相對起掩護作用。
但人群對於跟蹤者來說也是一把雙刃劍,他們掩護你的同時,也在掩護被跟蹤者,一不注意對方就可能混入人群消失不見。
鄭呼和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牢牢記住目標的一切形態,包括容貌、身材、衣著、走路方式、甚至是氣味
如果可以近距離觀察,他還需要掌握目標更細微的特征,比如臉上的痣,手上的戒指或者傷疤等…
這樣,即使目標為了防止跟蹤,在行進的過程中不斷改變了自己的裝束,遮掩住自身一些明顯的特征,但一些細微之處的特征往往容易因為匆忙而忽略,發現這些細微之處往往就成了確認辨識目標的關鍵。
可此刻出了城,四處空曠,路上的行人又稀少,再繼續近距離跟蹤隻會暴露自己,鄭呼和隻好儘量找建築物、電線杆、樹木遮擋自己,迂回跟蹤。
在跟蹤之前他已經做了相應的準備工作,特彆挑選了一雙膠底布鞋,這種鞋子不易發出聲響。
另外他還準備了一套簡易的化妝工具,以應付隨時隨地快速變妝。
除此之外,他還攜帶了紙筆和特工專用的照相機,以便隨時記錄跟蹤目標的情況。
但看著老楊再次坐在樹下抽煙,鄭呼和還是無奈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發現自己,但作為一個跟蹤者最重要的就是膽大心細,此刻卻不能因為害怕被目標發現而躊躇不前。
這個時候裹足不前或者猶豫不前,不說拉開和目標的距離,往往更容易被跟蹤目標發現,因為一個人在緊張的狀態下,更容易被發現不正常的地方。
“也不知道張義從哪裡找出的日本間諜,太狡猾了。”
鄭呼和躲在一個草垛後麵,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將自己裝扮成力夫的衣服扒拉下來。
他解下腰間的褡褳,從裡麵拿出最後一件乞丐裝,迅速換上。
又拿出化妝工具給自己化了妝,將所有的工具掩藏在草垛中,然後在旁邊的泥土中打了幾個滾,用鏡子照了照,才拿上破碗和竹竿從草垛後麵出來。
此刻的他皮膚黝黑,渾身臟兮兮的,打著哈欠,摸著肚子,似乎是個才睡醒饑餓難耐的乞丐。
他拄著竹竿顫顫巍巍地走著,剛想走到老楊前麵埋伏起來,卻不想看到他靠近,老楊突然說話了。
“喂,乞丐,去哪裡?”
鄭呼和心裡一動,麵上沒有絲毫波瀾,他知道不管是不是對方的試探,這個時候更應該謹慎小心。
他揉了揉渾濁惺忪的眸子,麻木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慌張,掏了掏耳朵,斜眼問:
“你是哪個?叫我爪子?”
鄭呼和這一口四川話讓老楊微微皺紋,他揚了揚手上的香煙,繼續問:
“你不會說官話?我問你去哪裡?”
“撒子意思哦,你管老子去哪哈。”
鄭呼和不屑一顧,上前一步用竹竿敲了敲老楊的木桶,摸著肚子問:
“有吃的沒得?”
老楊連蒙帶猜,知道乞丐是問有沒有吃的,他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心下已經做出判斷,此人應該不是跟蹤者。
因為就在從投遞情報開始,老楊已經施展了作為專業特工必須掌握的反跟蹤術。
他不斷的改變方向,施展了聽、停、看、轉、回、叫、避等方法,對身後隱約懷疑的幾個目標做了試探,確認都不是跟蹤者。
此刻心底已經相對放鬆了。
不過該做的試探卻不能少。
他指了著木桶道:
“吃的?倒是還有一些豆腐腦,可這東西也吃不”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乞丐已經拿著破碗上前,一雙滿是汙垢的手直接掀開木桶的蓋子,看見桶底殘留的豆腐乳,眼中冒著精光,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然後“砰”一聲將破碗擱置在地上,直接將木桶倒過來,將裡麵殘餘的食物全部倒在了碗裡。
桶底的食物頗多,順著破碗流在了外麵。
乞丐一點也不嫌棄,直接從地上抓起,塞到了自己嘴中。
看到這裡,老楊心底最後一絲疑慮儘去,在他的注視下,隻見乞丐端起破碗哧溜哧溜將豆腐乳吃的一乾二淨,完了舔了舔碗,一邊回味,一邊嘟囔著嘴問:
“還有沒得?”
老楊試探結束,對他沒了好脾氣,拍著屁股從地上起來,氣勢洶洶地抄起扁擔,罵道:
“行了,可憐你賞你一口吃的,還沒完沒了了是吧,滾開,爺爺要回家了。”
說著飛起一腳將鄭呼和扮演的乞丐踹翻到田埂下,抄起扁擔飛也似的跑了。
他一邊跑,一邊頻頻回頭,隻見乞丐一個狗吃屎掉在地上,半天沒有翻起來,等了很久,才狼狽不堪地爬起來,抓著石頭和土坯張牙舞爪地亂扔亂罵,老楊會心一笑,得意洋洋地上了路。
在他看不見的視角,鄭呼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罵罵咧咧叫囂著尾隨在了後麵
又走出十幾裡距離,老楊回頭見乞丐早就看不見蹤影了,他冷笑一聲,然後再次折返回來。
再走出幾裡,他輕車熟路進了一個村莊。
這可害慘了尾隨其後的鄭呼和,他先是繞路跑到了老楊前邊埋伏,見這廝又繞了回去,連忙又跟了上去。
斷斷續續幾十裡路下來,讓鄭呼和吃儘了苦頭。
再加上天逐漸黑了,光線昏暗,差點就跟丟了目標。
在他的注視下,老楊一路熱情地招呼著行人,進了村尾倒數第二的一戶人家。
過了一會,亮起昏沉的燈光,隨著嫋嫋炊煙升起,院落中飄出誘人的飯菜香味。
鄭呼和此刻蹲在老楊家院後的草垛中,極力掩飾自己的動靜和呼吸。
聞著飯菜飄香,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這會是真的餓了。
但現在身上除了一口破碗和竹竿,沒有任何吃的,鄭呼和再次歎了口氣。
時間一分分過去,就在老鄭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老楊家的門咯吱一聲響了。
“誰?誰在哪裡?鬼鬼祟祟的,彆以為我沒有發現你,出來”不遠處傳來老楊的嗬斥聲,隨即火折子亮起一絲光亮。
鄭呼和神色一凜,渾身汗毛倒立,冷汗淋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