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張義難得回家睡了個好覺,洗漱完畢,出門坐在了巷口的麵攤上。
一口大鍋熱水翻滾著,冒著濃濃的白氣,看著簡陋,倒也充滿了平實的味道。
旁邊幾個食客呼哧呼哧吃的熱火朝天。
“來二兩麵。”
女老板起身抓了兩把麵條下鍋,然後拿過一隻碗,舀了一勺豬油,一勺鹹菜、辣椒油,澆了一勺熱湯,最後從鍋裡把滑溜爽利的麵條撈出來,放進碗裡,撒上蔥花,一碗麵條就好了。
張義挑著麵條,拿醋的時候不經意觀察了下四周,微微奇怪,今天監視自己的人怎麼突然不見了?
是戴老板覺察到自己的忠心,將監視的人撤回去了?
張義笑了笑,不以為意,管他呢。
吃完麵條,他駕車來到諜參股。
見猴子和錢小三在那裡竊竊私語,他問:
“什麼事?”
錢小三幸災樂禍:“股長,聽說了嗎?情報科抓的紅黨叛徒死了。”
“是嗎?”張義漫不經心道:
“不是說被情報科內奸打傷了嗎?沒搶救過來?”
“唉,股長,那是老消息了,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
昨晚紅黨的人襲擊了情報科的安全屋,將叛徒和情報科的人一起收拾了。”
“真的假的?”張義適當表示出驚訝,然後故作茫然:
“紅黨是如何知道叛徒關押的地址的?”
“有臥底唄。”錢小三微微不屑,“大家都在說呢,這事是包鴻飛副科長一手在處置,用的人都是他的心腹,現在出了事,肯定和情報科脫不了乾係。”
說著他故作神秘道:
“股長,你說這事也太巧了吧?有沒有可能包副科長才是那個傳說中的.美人魚?”
“慎言。”張義沉下臉來:“包副科長雖說和我們不是一個部門,那也是長官,背後議論長官,犯大忌。”
錢小三表情一滯,又道:“股長,這可不是屬下臆斷揣測,是流言不,謠言,無風不起浪啊,今天早上這個消息就傳開了。”
他一臉深沉道:“謠言是遙遙領先的預言,很多人相信謠言,是因為謠言背後緊跟著的是真相。”
張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錢小三一臉坦誠:“股長啊,不管這謠言真不真,隻是大夥盼著是真,大夥盼著的事就假不了…
雖然你們上層避而不談,但我們都知道在我們特務處上層隱藏著一個紅黨臥底美人魚,這就像一個石頭一樣壓在大家心裡,多膈應啊,有這麼一個人在,什麼消息紅黨都提前知道了,大家還怎麼乾事”
猴子也歎氣道:“是啊,股長,這年頭,誰不相信謠言才是傻瓜,很多真實的故事,都是從謠言開始的。”
‘你看我像傻瓜嗎?’
張義心底冷哼一聲,他不知道誰搞出來的謠言,恰好是包鴻飛出事的時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對手?政敵?
他瞥見猴子和錢小三正在偷瞄自己,暗罵一聲“操”。
這段時間似乎就自己和包鴻飛有矛盾,難道大家覺得謠言是自己散播的?
他雖然樂見包鴻飛倒黴,但把他扳倒,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張義不以為然,迷信自古以來便已存在,而謠言的天性就是自我繁殖。
但謠言失去上頭的重視,謠言便是無用,謠言得不到當事人的回應,就失去了生存土壤。
這事的決定權在戴老板那裡。
“什麼叫伱們上層?”張義冷著臉,指了指猴子和錢小三,道:
“上層是上層,我們是我們,說好聽點,我們是特工、特務,說不好聽點我們就是螻蟻,有那閒心議論是非,還不如多抓幾個日本間諜。”
“昨天戴老板召見我,又過問了‘飛天小組’的問題,可見老板的重視,所以當務之急,還是抓日本間諜,此是職責,更是國事,我等自當殫精竭慮,忠勇向前。”
說著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電話機,心說自己這辦公室不知道裝了多少竊聽器,希望自己這番話傳到戴老板耳中,看看,彆人都忙著議論謠言呢,隻有張義一心忙著公事,大大的忠心啊。
猴子和錢小三聽著張義冠冕堂皇的話心裡腹誹不已,麵上連忙稱是。
“行了,你們讓手下的人和戴修章手下黃包車車夫一起全力搜尋那幾名日本間諜的線索,我們現在去會會趙氏兄弟。”
“是。”
下關分局。
張義翹腳靠在局長厚實的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已經擺了一套茶具,茶壺裡麵冒著騰騰熱氣。
張義愜意地拍了拍沙發,自己坐下去的時候軟硬程度和靠背的弧度剛剛好,皮質柔軟,比自己辦公室的座椅舒坦多了。
他端起茶杯聞了聞,笑道:“這可是極品龍井啊,張局長好享受啊!”
好享受的張局長大腹便便,穿著質地上乘的白襯衫,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白白胖胖,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不過此刻麵色有些不好看,不時擦著額頭的汗水。
聽到張義的話,他謙恭一笑:
“長官要是喜歡走的時候給您帶上兩罐,這龍井是我一個親戚送的。”
‘這話聽著有些熟悉呢?’張義心說,似乎每個當官的都有一個種茶的親戚。
這話無非是暗示他不收禮,不收禮嗎?是不收不熟之人的禮罷了。
畢竟送禮可是一門學問,也可以說是一門藝術。
“不好吧?”張義皺了皺眉,又拍了拍屁股下的沙發,漫不經心道:
“這質地就是好啊,也不知道哪裡能買到。”
張局長嘴角抽了抽,心說你也太貪得無厭了吧?這套沙發可是從上海運來的,據說是進口貨,一套上千大洋呢。
不過他瞥了一眼張義身後兩個哼哈二將,再想到張義這個名字,和自己曾經的上司,那位這會已經在金陵監獄的馬副局長,立刻舔著臉道:
“這沙發確實不錯,是一個商戶上門推銷的,我就試用一下,長官要是喜歡,一會我讓他也給你送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