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此刻張義和手下正坐在開封街頭的一處麵館裡。
一碗熱氣騰騰的炒麵片被端到桌上,上麵浮著一層紅油,看起來分外誘人。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挑起一大口,麵片是手擀的,勁道有嚼勁,入口即化,讓人回味無窮。
吃完麵條,他到櫃台遞出一張大額鈔票,老板笑著接過,在手上搓了搓,劈裡啪啦打了幾下算盤,將錢收入櫃台下的抽屜,然後遞過找零:
“您的錢,請收好。”
張義卻將錢推了過去,在老板不解的眼神中道:
“打聽點事。”
看著憨厚老實的老板突然臉色一變,警惕地看了看門口,又上下打量了幾眼張義,冷著臉道:
“你找錯人了。”
張義表情不變,又從懷裡拿出一張鈔票遞出去,壓低聲音說道:
“馬三爺,以前乾過綹子,斷眉,少一根手指,不會認錯的,我可是打聽了很多人才找到這裡的。”
馬三爺眉頭緊鎖,斷眉跳了又跳,他狠狠啐了一口,罵道:
“我都金盆洗手幾年了,那個龜兒子把我賣了”
說著他臉色陰沉下來,手緩緩滑向桌子下麵。
張義輕輕撩起衣襟,露出槍套,冷聲道: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這裡都是我的人,你敢將刀拿出來,下一秒就會被打成篩子。”
馬三爺瞥了一眼此刻吃著麵一個個麵色陰鷙的便衣,訕訕一笑,挪了挪手,從桌下拿出一個煙鬥,點燃火柴,吧唧吧唧吸了幾口,苦澀一笑,道:
“長官,一看伱就是吃公門這碗飯的,就彆難為小的了.我真的不做這門生意了。”
說著他將錢推了過來。
張義一把按住他粗糙乾燥的大手,笑道:
“好,我信你一回,你不吃這碗飯了,總知道誰還在吃這碗飯吧?我要消息靈通的。”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有各的路數,他不信打探不出信息。
馬三爺皺眉想了想,道:
“有個春風照相館,老板叫鄭三.
此人原來是孫殿英手下的排長,姓孫的跑了之後,上山做過綹子現在明麵上開個破照相館,暗中還在從事情報營生。”
“多謝了。”張義拍了拍他的手,轉身離去。
馬三爺看著張義等人離開,眉頭蹙了又蹙,然後狠狠一咬牙,對收拾桌碗的婆娘道:
“快收拾東西,天黑了就走。”
“去哪?”
“廢話那麼多,逃命,去哪。”說著起身又是作揖又是賠笑,將幾個客人打發走,立刻掛出打烊的招牌。
春風照相館。
一陣“哢嚓”、“哢嚓”快門按動的聲音,張義挑起門簾,就見一個油頭白麵的中年人正給一對情侶拍照。
“妥了,三日後來拿照片。”
他一邊招呼情侶,一邊收拾拍照器材,看見張義,熱情道:
“先生裡麵請”
話說到這裡,看見張義身後幾個壯實的大漢,突然臉色一沉,連忙讓夥計出去,沉聲道:
“幾位有何貴乾。”
張義扯過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似笑非笑:
“鄭三爺,什麼時候改行了?”
中年人一愣,笑道:
“客官,您認錯人了吧?我叫春風,劉春風。”
張義也笑了:“隻要你不叫戴春風就好.”
“鄭三,在姓孫的手下乾過排長,做過胡子,現在做包打聽的買賣.”
說著瞥了一眼對方手中的照相機:
“德國貨,不便宜啊,這要拍多少張照片才能賺回來?
你哪裡來的本錢?不會是當年和姓孫的一起在慈溪和乾隆的墓裡麵撈到什麼寶貝了吧?”
鄭三臉色大變,他低著頭一邊收拾器材,一邊緩緩後退靠近櫃台。
張義哪會給他機會,直接拔出手槍指著他:
“彆動,我就打聽點事,你要是敢亂動,保不準它就走火了”
“大爺,你到底是哪條道上的,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鄭三小心將照相器材放下,連連作揖,腰彎的像個蝦米。
“大爺,小人現在是改頭換麵,重新做人,您可千萬彆砸了我的飯碗,包打聽的活計我早就不乾了.”
他的話隨著張義從兜裡掏出一遝厚厚的鈔票戛然而止。
“您這是什麼意思?”
“在你的情報圈子裡麵聽說過日本人嗎?”
鄭三狐疑地盯了張義幾眼,皺眉道:
“太君.不,日本人?
大爺,日本人可凶著呢,他們的消息誰敢打聽.
我有個老表在東北就因為吃了一口白麵,一家人都被殺了,他中了三刺刀,腸子都流出來了”
“你去過東北?”
“沒有,沒有”
“那你從哪裡知道表哥的情況的?”
“這我也是聽說.我在北平學照相技術的時候聽說的。”鄭三訕訕笑著。
“叫日本人為太君,你不會是漢奸吧?”張義眉宇間湧現出一絲殺意。
“撲通”鄭三直接跪倒,磕頭如搗蒜,他顫顫巍巍道:
“大爺.我說實話,我就是從東北逃出來的
在那邊那個老百姓不舉著太陽旗說日本人的好話,苟且偷生,都是為了活著啊.”
“這麼說你不願意做日本人治下的順民才逃出來了?”
“那是,咱雖然當過兵,做過土匪,壞事乾絕,但還是有血性的,怎麼能給日本人當狗賣命呢”
張義不置可否,讓他起來,繼續問道:
“日本間諜聽說過嘛?或者誰和日本人走的近,或者有人最近突然發家了”
“這日本間諜?我想想。”鄭三思慮著,偷瞄了一眼張義手上的鈔票,眼底火熱。
頓了頓,他問道:“大爺,您到底是做什麼的?”
“警察。”
“警察?”鄭三念叨著,突然眼前一亮。
“有個叫趙有德的,之前也是警察,這人之前和日本慈善堂的浪人勾勾搭搭,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發家了,買了汽車還娶了兩個老婆”
“後來這個家夥突然就消失了,有人說他因為刺探情報被抓了.不過前段時間這家夥又出現了。”
所謂的日本慈善堂或者樂善堂,表麵上打著銷售藥品的幌子,實際是日本人販、賣、鴉片和刺探情報的場所,用鴉片荼毒中國人,賺的錢款又源源不斷成了日軍的軍費。
“趙有德?日本浪人?”張義蹙了蹙眉,這倒是一條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