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九點鐘到金門大戲院門口和我見麵,有重要的事商量,小心點。”
“啪啪”
看陳恭樹掛斷電話,李士君臉上的笑意更濃厚了,拍著巴掌說:
“聰明,不愧是恭樹兄,老奸巨猾,讓滬一區這個原助理書記桂滌非出馬,神不知鬼不覺,彆人更不會想到老兄你已經落網了,這樣也為我們搜捕其他人贏得了時間。”
陳恭樹也笑了,笑容中帶著微微苦澀,還有一絲討好和諂媚。
陳恭樹“自投羅網”,被捕後立刻倒戈相向,反水的速度比他當年從北平逃到金陵的速度還快,立功邀寵之迫切,令所有落水的漢奸為之汗顏。
他選擇打電話給原助理書記桂滌非自有他的道理。
一來此人已接到去山城局本部的調令,已不屬於滬一區。
二者,他和桂滌非相處的不錯,此人性格軟弱,聽話。
他一個區長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帶著日本憲兵和76的人去查抄區本部,誘捕桂滌非後,正好讓他充當“帶路黨”。
這樣一來,即便消息擴散,彆人也會以為是桂滌非叛變,和他陳恭樹沒有關係。
“機要秘書王紹謙呢?你剛才說他做過戴雨農的秘書,又和滬二區有聯係,能不能將他也誆出來?”
陳恭樹皺眉說:“他住在外麵,非必要不會去區部,隻能守株待兔了.對了,他住在姑媽家,但具體是哪裡,我也不知道。”
“他的化名叫什麼?”
“張謙,還有一個叫江紹。”
李士君立刻喚來吳四寶讓他收買巡捕房的人、發動青幫弟子去找。
就這樣,一個小時後,原助理書記桂滌非被捕。
在陳恭樹的勸說下,桂滌非同樣反水。
他帶著日本憲兵和76號的特務再次回到區本部,抓捕了區文書孫益之,查抄了兩麻袋文件。
為掩人耳目,繼續留桂滌非的太太和女傭生活在這裡,並留下幾人蹲守王紹謙。
幾個小時後,青幫弟子順利找到了王紹謙姑媽家,但這裡早就人去樓空。
顯然王紹謙早得到消息轉移了。
“姓王的跑了,現在怎麼辦?”李士君親手遞出一杯茶,陰沉著臉問。
“謝謝李主任。”
陳恭樹習慣性地微聳鼻翼,嗅出是頂級的西湖龍井,但此刻他沒有心情品茗,心裡“咯噔”一下的同時,起身接茶的手微微一抖。
即便他平日自視甚高,可如今“寄人籬下”,被李士君強勢的氣場籠罩,心中惴惴在所難免。
他絞儘腦汁地邀功請賞,就是為了獲取李士君的信任,希冀能在76號有一席之地,可如今.
如果不能再提供有價值的情報,萬一李士君翻臉不認人
陳恭樹忐忑不安地想著,半隻屁股落座,眉頭緊鎖。
“你倒是說話啊!是不願意說,還是真的不知道?要不要我提示你一下?”李士君的話裡似乎內涵複雜。
陳恭樹一愣,連忙解釋:
“我知道的都說了”
“是嗎?”
李士君表情突然嚴肅起來,敲了敲桌子,問:
“你半夜接到的電話呢?”
“啊?”陳恭樹嘴巴張得老大,他沒有想到李士君連這個都掌握了,忙道:
“是張義,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區會計被捕的消息,通知我采取措施.李主任,不是我刻意隱瞞,是一時沒想到。”
“張義?”李士君的臉色變得凝重,這個名字太熟悉了。
“他還在上海?”
“是,他負責特彆聯絡站.”
陳恭樹一五一十地將張義給他打電話的經過說了一遍,又詳細介紹了他所了解的特彆聯絡站執行過的一些任務,而後歎了口氣:
“這廝狡猾如狐,不知道藏身在哪裡,我懷疑他一直在監視我。”
同時他心想,要不是張義那個電話,他昨晚也不會出門,不出門就不會淪為階下囚。
這一刻他對張義也仇恨起來。
李士君轉動著手裡的茶杯,琢磨著陳恭樹的話:
“那是一個公用電話.驟然得到情報,他急於通知你,肯定會選擇最近的電話亭。
反推,他肯定就住在電話亭附近,黑燈瞎火的,雖然沒有路人看見他,但我們隻要拿著他的畫像,派出人手在附近一條街挨著一條街的找,總會有收獲的,你說呢?”
陳恭樹搖搖頭:“我和他沒打過交道,不認識他”
李士君打斷他:“你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但特高課肯定有他的畫像。”
“萬一他喬裝打扮,和過去不一樣了呢?”
李士君沉吟了半天,才開了口,像是在對陳恭樹說,也像是自言自語:
“化妝不過是障眼法,又不是整容,能改變相貌,卻改變不了身形,隻要我們工作做的仔細點,他就跑不了。”
見李士君如此篤定,陳恭樹擠出一絲笑容:
“那我就提前恭喜李主任了。”
李士君人畜無害地笑了。
太陽已經落山,光線漸漸變暗了。
菜市場裡人頭讚動,周圍都是高聲叫賣的菜販肉商和挑挑揀揀的男女老少,赤橙黃綠的蔬菜讓人眼花繚亂。
補鞋匠在縫縫補補,麵攤老板在摔打抻拉,還有舊書攤、典當鋪、理發館等等。
張義此刻就坐在麵攤的路邊,吃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一副苦力的打扮。
猴子悶頭吃著麵,錢小三則恨恨說道:
“姓陳的果然不是東西,幸虧站長轉移的快。”
76號行動快速,從正午開始就拿著張義的照片到處尋人。
張義自始至終沒有抬頭,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條,似乎想借此堵住什麼東西。
錢小三猶自不滿地嘀咕著:
“完了,全完了,王紹謙也被抓了.真不知道戴老板在想什麼。”
這話說的前文不搭後尾,是兩件事,卻又是一件事。
隨著陳恭樹等人落網,滬一區能主事的人隻剩下機要秘書王紹謙。
危機時刻無需任命,他主動承擔起滬一區遭受破壞後的安置工作。
他找了一個臨時辦公場所,立刻開始善後布置,同時對被捕同誌的家屬展開安撫和照顧。
但正因為給陳恭樹、區書記齊慶斌、電台督察張作興三人的家屬送生活費,交通員被暗中埋伏守株待兔的76號特務暗中跟蹤,直接找到了王紹謙的辦公場所,王紹謙隨即被捕。
至此,加上陳恭樹、齊慶斌、張作興等人對滬一區人員的出賣和誘捕,滬一區如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立刻遭受塌方式破壞。
而張義也是此刻才知,原區書記鄭修元向戴春風彙報陳恭樹貪汙之事後,戴老板之所以引而不發,其實在籌劃另一件事——策反李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