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王八蛋說什麼?”戴春風麵沉如水。
“局座,他們懷疑我們是敵國間諜或黑幫人員。”張義解釋說。
“娘希匹”
戴春風無語了,間諜是肯定的,他本人就是間諜頭子,可敵國算不上吧,勉強來說也是盟國。
英國佬雖然沒有和日軍直接開戰,但德國入侵波蘭後,英國即對德國宣戰,39年9月正式加入同盟國陣營。
至於說黑幫人員,他本人跑單幫的時候,和三教九流來往密切,起家之後又和杜月生這類黑幫大佬關係密切,但他從未將自己歸之於黑幫一類。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媽的,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再次栽在港英當局手裡,讓戴春風極其惱火,對英國佬的觀感更壞了。
上次還是36年為了追捕王亞樵,一下遊輪不由分說就被人逮了,連他隨身攜帶的洗鼻器、手絹都被沒收。
關在看守所裡,叫天天不應叫應,叫地地不靈,鼻炎犯了,滿身汙穢,蓬頭垢臉。
“餘先生,要不要”賈副官低聲說著,暗暗給戴春風使個眼色。
戴春風雖然惱恨,但畢竟沒有失心瘋,真要和英國人爆發槍戰,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他沉著臉說:“將槍支物品都交給他們檢查,老子倒要看看這幫王八蛋怎麼收場!”
這會他恨死了香江站王新亨,為什麼不提前來接機?
在香江經營了這麼久,連幾個小小的少尉軍官都搞不定嗎?
有了戴春風發話,眾人配合地交出武器。
兩個鬼佬笑得更得意了,大手一揮,直接將眾人押解到機場臨時詢問室收監。
這個時候,香江站王新亨也帶著一乾屬下等在機場外,準備為戴老板接風。
可過了約定時間,戴春風卻遲遲沒有出來。
他意識到出事了,立刻找相熟的鬼佬打探消息,但鬼佬收了錢,卻沒了下文,連有沒有從山城來的飛機降落,都表現得諱莫如深。
王新亨無可奈何,隻好乘車回站裡給局本部發電報。
在局本部,毛齊五同樣焦躁不安。
戴老板每到一個地方,動身之前與抵達之後都要最先知會他,告知行蹤。
可這次,從早上和他告彆,便石沉大海了。
眼看過了飛機預定降落時間,毛齊五幾次去甲室詢問有無老板的消息,電訊台都說尚未收到聯係呼叫,毛齊五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老板的飛機不會出事了吧?
他惴惴不安地想著,但又不敢聲張。
同時又想到以往戴老板也曾抵達目的地超過兩三個小時才聯係,這回是去送彆未婚妻餘淑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不定老板正抱著美人親熱呢…
想了想,他壓下心底的焦躁,準備回去忙公務了。
半隻腳才跨出辦公室的門,電台突然響了。
“香江站呼叫。”
電訊人員戴上耳機聽了一會,隨手抄寫編碼,片刻後,驚疑不定地說:“老板失聯了!”
“你說什麼?”
毛齊五瞬間慌了,一把扯過電報,但上麵是一串串數字代碼,電訊人員是憑記憶譯出來的,他一時看不懂,又惱又恨,嗬斥道:
“到底說了什麼?”
“主任,是香江站王站長發來的電報,他並沒有如期接到老板,請我們核查老板的具體行蹤,他懷疑是英國人搞鬼,正在想辦法.”
“怎麼會這樣?”
毛齊五聽得頭皮發麻,戴老板不會真的出事了吧?要是他老人家駕鶴西去,偌大的軍統局怎麼辦?他毛齊五怎麼辦?
“主任,現在該怎麼辦?”
電訊人員喚了幾聲,毛齊五才回過神來,努力調整情緒,絞儘腦汁想了想:
“馬上給王新亨回電,讓他想儘一切辦法設法打探消息。
另,立刻和沿途各地軍統外勤單位聯絡,看看老板的飛機有沒有降到其他地方。”
撂下這話,毛齊五焦躁不安地回了辦公室,一屁股陷到沙發裡,狠狠抓著自己的頭發,臉色陰晴不定。
惴惴不安中,香江站終於再次發來電報,說戴老板被港英當局扣押了。
“人沒事就好。”毛齊五終於鬆了口氣,抄起電報奪門而出。
走到半路,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麼,重新返回辦公室,換了一身整潔的中山裝,修飾好儀容儀表,急匆匆驅車趕往常某人官邸。
機場訊問室,花了大價錢賄賂看守的王新亨終於得到了探視機會。
“戴先生,卑職該死,讓您受苦了,毛主任已傳來消息,委座給駐華大使打了電話,您應該很快就可以出去。”
戴春風席地而坐,屁股上墊著賈副官的衣服,此刻正閉目養神呢,聽王新亨這麼說,蔑視地瞥了他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遭到無視,王新亨惴惴不安地望向張義,希望他能幫著說說情。
望著戴春風那張黑長臉,張義心有戚戚然。
他明白一個道理,人越是在感知自己權威旁落的時候,越是斤斤計較地要在眾人麵前掙回麵子。
尤其是對戴老板這種極好麵子的人,丟臉比打他一槍還難受。
這個時候進言,無異於拱火。
但王新亨畢竟是老上級,這個忙必須幫。
張義看了戴老板一眼,思忖著說:
“老板,您說過,好壞利弊,福禍相依。老子也說,禍兮,福之所倚!
您此回是來香江和餘小姐相會,雖有挫折,但苦心甘來,寓意著您和餘小姐的感情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至於王站長,辦事不利,自然要狠狠處罰,但更惱火的是這些傲慢自大的英國佬,他們一定會為自己的輕慢付出代價的。”
“哼!”戴春風望著他嗤笑一聲,念在張義剛才臨危不亂護在自己麵前的份上,他不便斥責,於是將火力對準了王新亨:
“王新亨,你是乾什麼吃的?我傳授的‘裙辦師財乾’五字秘訣都被你吃到狗肚子了嗎?
來香江這麼久,連幾個機場人員都搞不定,我看你這個站長真是乾到頭了。”
“戴先生,卑職該死!”
王新亨聳拉著頭,默默接受訓斥。
同時他心裡不由鬆了口氣,領導對你發脾氣,證明事情還有回圜餘地,最怕的就是對你不聞不問。
“孫子兵法我就不說了,乾我們情報工作的,廟堂之人可以結交,人們從來都是這麼在做,而雞鳴狗盜之徒也可以入幕,過去的孟嘗君曾因此脫厄,你倒好,經營香江這麼久了,連幾個低級軍官都搞不定,簡直是個廢物。”
王新亨臊眉耷眼:“戴先生教訓的是,您這話太深刻了,讓屬下受益匪淺,一定吸取經驗教訓,排解萬難,發展壯大香江站的情報網絡。”
張義感同身受地說:“老板說的太好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了解局勢,了解矛盾,從中遊走,順勢而為,往往事半功倍。”
二人恭維的話,戴春風並不領情,似笑非笑地瞥了二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