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軍統局行動人員果斷出擊,一舉剿滅了潛伏在陪都山城的日諜巢穴,解救出十多名受苦受難的少女…
今日組織的‘落難少女尋親大會’,在軍統對外聯絡處棗子嵐埡漱廬隆重舉行,我報就此事采訪了軍統局代理主任秘書毛齊五。
請問毛主任,這次一舉抓捕了十多名日本間諜,是真的嗎?”
“沒那麼誇張,不過是幾名蟹兵蝦將而已。山城作為國府臨時陪都,軍警憲特力量何其強大,日本間諜即便賊心不死,想要混入進來,豈有那麼容易。”
“能透露一下,是怎麼樣一夜之間,就抓到了這些日本間諜呢?當然,如果是涉及軍事機密,就不用了。”
“嗬嗬,沒什麼機密,無外乎效忠領、袖,報效國家罷了,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在戴局長的英明領導下,依靠我局廣大外勤人員的辛苦工作,才取得了一點微末功績,在抗日鋤奸上,沒有捷徑可走.”
說完這話,毛齊五誌得意滿地看向記者:“一會就照這樣報道。”
新民日報的記者康得勝諂媚笑著:“明白,一切按照您的要求辦理,報紙中午就能加急刊登出來。”
毛主任很滿意:“再給我和那十幾個孩子拍張合照,發新聞的時候一塊兒登出來。”
說著毛齊五地走到一群局促惶恐的小女孩中間,露出和藹和親的微笑。
時而拿出手帕替小女孩擦拭臉上的汙垢,時而關切地噓寒問暖幾句。
他對自己平易近人且不**份的表現十分滿意,至於這些小孩是否上鏡,他不在乎,他甚至連她們的名字叫什麼都沒問。
十幾個小女孩忑忑不安地杵在旁邊仿佛就是個道具,閃光燈晃得她們什麼都看不見,更加惶恐,有些小孩壓根沒有見過照相機,都被嚇哭了。
“來來來,都笑一笑。”
端著照相機的康得勝喊著,小女孩們驚恐木訥地配合著。
如果說這就是逃離火海的幸福,她們的惶恐不安多於幸福。
“好了,挑一張最好的刊登出來。”
采訪愉快結束,毛齊五很滿意,多好的表現機會啊,既替軍統局美化了名聲,還能宣揚自己的名氣,隻差等待老頭子的檢閱和獎勵了。
打發記者回去,他搓著手,喜不自禁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計劃著如何將報道搞得更隆重一些。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點子,立刻向戴春風的辦公室走去。
“局座,采訪結束了,但我剛才想了想,光有新民日報和群力報還不行,宣傳麵窄了一些,是不是將采訪文稿發給其他報刊,比如中央日報、大公等報,甚至是新華日報!”
“新華日報?”戴春風眉頭一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明白毛齊五應該是想到了什麼新計謀。
如何阻止這份報紙發行的問題一向讓他最感頭疼。
國府雖然對新聞輿論控製極嚴,唯有新華日報不受其製約,而且因為其敢於報道事實真相,風靡山城、行銷全國。
雖然軍統、中統、憲兵司令部稽查處先後采用毆打報童、從報童手中強搶報紙銷毀、通過郵檢扣押、收買報販、策動流氓去對方門市部搗亂等方法,但均未能徹底解決問題。
“他們不是一直標榜自己敢於報道事實真相嗎?我們可以將解救落難少女的采訪底稿送給他們,看看他們報不報道,如果不報道,我們便可以此攻訐。”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辦法,就這樣乾。”戴春風滿意地笑了。
“老弟,看看,咱們軍統還沒有這麼風光過啊,以往上了報紙都是些讓人焦頭爛額的壞消息。”
何誌遠瞥了一眼茶幾旁邊的新華日報,感慨著:“還是毛主任厲害,懂得在輿論上公關宣傳,看看連紅黨的報紙都不得不報道,現在誰敢說咱們是殺人的胡子綁匪。”
輿論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戴老板拿新華日報沒有辦法,反過來成了他恐嚇為非作歹的特務們的籌碼。
“你們在外麵亂七八糟搞,如果給紅黨找到了證據,在新華日報上刊登了出來,那就該你們自己倒黴,我是管不了你們死活的!”
特務們聽了這話,的確有所畏懼,因為他們知道隻要新華日報公開揭露他們的罪行,惹得委員長惱怒了,戴老板也袒護不了,隻有去受公開審判。
戴老板用這話來恐嚇,往往比他跳起腳來打罵一頓有效得多。
一個木板製成的象棋棋盤,擺在辦公桌上。兩個人在這方寸之間,殺出了當光劍影。
張義拿起報紙看了一眼,附和著說:
“是報道了,不過咱們軍統的外勤在他們的筆下變成了警察,嗬嗬。”
“這樣也好,出風頭的事,還是讓內勤的人去。”何誌遠笑嗬嗬地,說話間“啪”地一聲,一個當頭炮,就吃了張義的馬。
張義一慌,連忙走了一步,隻見何誌遠把“車”突然沉地“將軍”,他立刻將“帥”拿起來,卻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何誌遠笑嗬嗬地說:“認輸吧,死局。”
張義有些不甘心,最終還是把老帥扔在了棋盤上。
“雲義,狀態不太好啊。”何誌遠邊收拾棋子邊說。
張義狀態確實不好,因為他剛才不經意間瞥見新華日報中縫刊登了一則尋人啟事,這是組織上對“深海”的召喚。
但情報已經傳遞出去了,為什麼還完發出尋人啟事呢?
心裡思忖著,他收斂心情,嘴上說道:“再來,再來。”
“好,那就再下一局。”
楚河漢界之間剛剛布好棋局,桌上的電話響了。
何誌遠拎起電話,聽了幾句,將電話遞給張義:“找你的。”
“那名女間諜醒了。”張義放下電話,和何誌遠相約改天再戰,意猶未儘地離開,直接去了審訊室。
琴姬被固定在審訊椅上,裝束沒變,但身上早已不見昨日的嫵媚動人,身上裹著傷,頭發亂糟糟的,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
她斜靠在椅子上,目光低垂,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仿佛自己跟周圍的一切都隔絕了。
張義站在鍍膜玻璃外,靜靜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骨頭很硬啊。”
越是硬骨頭,越要啃下來,張義拿起一壺熱水和報紙走了進去,讓審訊人員都出去,坐在審訊桌後,關閉了監聽。
他自己點了一根煙,看著她問:“抽煙嗎?”
琴姬不置可否,戴著手銬的手慢慢舉起,伸出手做了一個夾煙的動作。
張義又點了一根煙給她。
一陣吞雲吐霧後,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即又恢複了剛才的狀態。
張義見狀,指了指水壺,又問:“喝水嗎?”
琴姬搖了搖頭,依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