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斷氣的。”
屠戶老張的攤子飄著熟油渣的香氣,鐵鉤上懸著的半扇豬肉還在往下滴血水。
見陸川扛著野豬進門,老張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我日他仙人板板!這得有四百來斤吧?”
粗短的手指翻檢著獠牙上的黴斑,“三成歸我當場地費,再給你搭副豬下水燙鍋子?”
陸川沒搭腔,彎腰把豬肺甩在剁骨墩上。
刀刃砍進脊椎的脆響裡,他聽見灶間風箱呼哧呼哧的抽動聲。
“前蹄留著。”
他突然按住老張揮刀的手,“我娘風濕犯了,正好燉個黃豆湯。”
推開自家院門時鎏金晚霞正落在劈柴墩上,母親李秀蘭揪著衣角從藤椅裡撐起身子:“血乎刺啦的作什麼妖?”
可當看見兒子胳膊肘上粘著的蒼耳籽,又慌慌張張去灶間提熱水桶。
木桶磕在門框上濺出兩滴水珠,正落在陸川早晨釘在牆根的野兔皮上。
燉肉香飄過土牆時,隔壁王二愣子扒著牆頭直抽鼻子。
“川哥!”
少年青胡茬的下巴卡在泥坯縫裡,“明兒進山帶我一個唄?獵頭獐子能換半年口糧呢!”
陸川用竹筷夾出血沫子,看著油星在滾水裡爆開。
“後山石蒜叢裡埋著三腳套。”
他突然朝牆頭揚了揚下巴,“你要能活過子時,老子教你拆引線。”
牆那邊“撲通”響了一聲,接著是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收拾碗筷時發現母親往陶罐裡藏了塊後腿肉。
陸川佯裝沒看見瓦簷下的蜘蛛網,蹲在水缸邊磨那把缺口累累的匕首。
月光把磨石上的水漬照得發亮,他突然想起去年深冬,妹妹小萍就是捧著這麼亮的搪瓷缸,蹲在門檻等他從縣裡帶麥芽糖。
老獵戶住在村尾歪脖子柳樹旁,窗台上曬著的鹿茸還滲著血絲。
陸川剛拍響門板就聽見裡頭傳來酒瓶倒地的脆響。
“誰他娘的半夜……”
門縫裡探出杆老煙槍,銅鍋子差點戳到他鼻梁,“謔!這不是捅了野豬窩的小子麼?”
屋裡黴味混著硫磺粉嗆得人流淚,牆上掛的獸皮在煤油燈下泛著幽光。
老獵戶踢開腳邊的山雞毛,從炕席底下抽出發黃的山勢圖:“看見這個河口沒?清明節前後能摸到巴掌大的水鱉蓋子,供銷社那幫龜孫子開價三塊五一斤呢。”
月光從窗欞間的破洞漏進來,在土炕上織出蛛網似的裂紋。
陸川五指插進草席縫隙,勾出個油亮發黑的帆布包。
鐵製箭簇叮叮當當落在炕沿,混著乾涸的血跡在木板上滾出暗紅色軌跡。
“川子!”
木板門被撞得哐當響,王二愣子裹著團寒氣滾進屋裡,褲腿上還沾著翻牆時蹭的苔蘚,“今早瞧見老孫頭家的母羊叫狼刨了,後蹄子啃得就剩…”
話音沒落就被串在匕首尖的狼牙懟到鼻尖,鐵鏽混著腥氣嗆得他猛咳。
陸川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往鹿皮箭袋裡填藥粉:“知道山腰那顆老榆麼?”
青筋凸起的手腕突然發力,匕首“奪”地聲釘進房梁。
“上個月村長侄兒吊在那兒晾了三天,襠裡進蛇的窟窿現在還沒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