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洗白錄!
餘魚邊走邊琢磨——汪小溪說三天後斬月樓會有所行動,算算那就是後天。
表麵上來看,平王讓汪小溪幫斬月樓對付陸羽峰,似乎更傾向於扶植斬月樓,白敢先這邊贏的可能性較大,也是,雖然方圓裝老好人設的一手好計,奈何青雲徹底背叛,斬月樓手裡又攥著他謀害師兄方丞的證據,若當眾揭發出來,可夠他受的了,一旦方圓失去了威信,也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落了下風。
可有一點,斬月樓設想的挺好,卻漏算了陸羽峰對他們的心思並不是毫無察覺,而是早有準備,“棋子”陸夫人也在暗中背叛了白敢先,還給他了一些假消息來誤導他的行動。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因而使事情的發展更加撲朔迷離,不到最後關頭,還真難以蓋棺定論,不好說啊不好說……餘魚一邊想著心思,一邊踏進廚房。
這個時辰,前廳的午飯暫告一段落,後廚的大夥兒也都忙得差不多了,在做最後的收尾打掃工作。
沒有一刻清閒的李大廚一抬頭看見餘魚,便衝旁邊個空凳子努努嘴,示意她坐著等一會兒。
餘魚點頭,坐在灶邊幫著添柴燒水。
那爐灶中的火苗一躥一躥的,都拚命往高了拔,離得近了燎得人臉發燙,餘魚拿個木棍兒想往下壓壓,不想隨手一撥,灶火“騰”的一下,反而更旺了。
她就想到了這些日子遇到的為了拔高不擇手段的人,譬如平王白敢先方圓之流,便自言自語道,“怎麼才能把你們這想往高處躥的念頭兒打消呢?”
有人接話,“為何要打消?”
餘魚回身仰頭,身後竟是幾日不見的白玉樓,這人吃飯的時候不來,人家收拾碗筷的時候他倒來了。
白玉樓撩開雪白的衣擺,在她身邊蹲下,也拿起根燒火棍子,指著膛中燒完的灰燼“不往上走,就會是這個下場。”
他撥弄著灶灰,“你看到底下的這圈火沒有?燒得多旺,但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它就會滅了,隻有中間的焰心,不僅站得最高,被圍繞被簇擁,還能燃到最後。”
餘魚不服氣,胡亂撥了撥火苗,“可是沒有木頭的支撐,它早晚也會熄滅。”
白玉樓知道她是在暗喻平王不得人心,笑道,“娘子高見。”
關於稱呼的問題,餘魚糾正了他多次,並不見成效,反正嘴長在人家身上,她也沒辦法給縫上,隻得皺了皺眉,“你能不能不這麼叫我?”
白玉樓問道“很重要嗎?”
“當然了!”
餘魚瞪眼看他,“都沒有譜的事兒,怎麼能亂叫!”
“那娘子希望我叫你什麼?”
叫什麼?這個餘魚還真沒想過,兩個人本來就是對立的關係,要不是發現有這麼個跟鬨著玩兒似的的“婚約”,估計麵對麵時都得是橫眉冷對相互放狠話的那種,可現在再那樣也有些彆扭……
見她盯著灶火不說話,白玉樓也不出聲,二人竟然有了一絲默契,都安靜地撥弄著火堆。
不知道是不是灶火溫度太高,把他那張冷感的臉熏得稍微生動了些,倒使清冷絕塵的公子有了一絲人間的煙火氣。
餘魚餘光偷瞥了白玉樓一眼,突然想到——不對啊,陸夫人暗中倒戈,白敢先自然是沒拿到圖的,也沒法憑此向平王邀功,而先前他派單一添上自己這來找玉又失敗了,等於是一事無成,現在隻揪著對家方圓的罪行不放,一心要拉他下水,不讓他有坐盟主位的機會,這都是考慮的他自己,平王心裡肯定不會高興。
而方圓雖然壞到了骨子裡,可他裝老實人反而在陸夫人那看到了藏寶圖,按理說功勞應該很大,再加上那天汪小溪高深莫測的模樣……難道平王表麵敷衍白敢先,實際上真正中意的人是更壞更狠的方圓?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如此,連汪小溪都說了,他的身份是具有迷惑性的,搞不好就是去迷惑斬月樓的,斬月樓並不知道陸盟主沒有中毒,又誤信了汪小溪,豈不是自己送上門去……
餘魚想到這兒搖了搖頭——瞎擔心什麼,斬月樓沒有好下場不是好事兒麼?方圓是壞,可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尤其白玉樓這樣心思深沉的人,如果是同伴還好,如果是敵人,實在很難對付。
白玉樓一側頭,就見餘魚正盯著自己看,神情有點兒發愣,不似平常那般機靈,倒有點可愛,他微微挑起嘴角。
作為聞名江湖的璧玉公子,白玉樓麵對外人應酬時,臉上的笑容自然不會少,卻鮮有真意,難達眼底。
此時在火光的映襯下,餘魚在他那模式化的笑容裡竟看出了一絲暖意。
“反正不能亂叫。”
餘魚回過神兒來,板著臉轉過頭去“你到廚房來做什麼?”
白玉樓站起身來,“取些熱水。”
餘魚看他把熱水一瓢瓢地舀在水桶裡,好奇道“你拿這麼多熱水做什麼?”
“洗衣服。”
餘魚“……”
可是巧,一個用冰水洗衣服,一個用熱水洗衣服,早上她沒看黃曆,難道今日適宜洗涮?她抬頭看看外頭——豔陽高照的,好像確實挺適合晾曬。
白玉樓舀完了水,跟她點頭示意,提著大桶晃晃悠悠地往門外走去,從背後看著很是吃力,總感覺下一瞬,水桶就要突然跌在地上摔個稀碎。
一桶水而已,不至於吧?
除了溶洞那次殺人的架勢比較唬人,好像大多數時候,白玉樓都跟普通的男子沒什麼區彆,甚至體型還不像獵人啊樵夫啊那樣壯碩,倒與酸腐的弱質書生有得一拚。
餘魚想起他瘦骨嶙峋的手指,走神。
後廚門檻高,白玉樓提著水桶準備使勁兒,突然手上一輕——餘魚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我送你回去吧,彆跌壞了李大廚的水桶。”
這話,這眼神兒,對於男人來說可算得上是奇恥大辱了,白玉樓卻並不在意,微微點了下頭道“多謝。”
兩人並排沉默地往住的院子裡走,走了一會兒,餘魚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白玉樓,你怎麼會這麼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