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裡又是一陣騷動,你推我搡之間總算散開了一絲縫,餘魚趕緊拉著一臉驚訝的白玉樓,一鼓作氣擠進去了不少,好歹能看清楚狀況了。
圈中哭泣的女人竟然是袁老板!
旁邊還站著一個魁梧的男人和一個正在翻白眼的媽媽。
滿大海!
餘魚驚訝歸驚訝,第一反應竟是抬起袖子去遮白玉樓的臉。
白玉樓無語地拉下她袖子,提醒,“沒用,你忘了,滿大海也認得你。”
餘魚忙又捂自己,白玉樓哭笑不得,小聲道,“沒事,咱們離得遠。再說,你這身打扮,他也不會注意的。”
經他提醒,餘魚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穿著男裝,雖然女扮男裝失敗,多少也是一層偽裝,這才略略放了心,繼續張望。
袁老板旁邊那位媽媽似乎是一口氣出不來,氣得直喘,自己拍著胸脯,甩著手絹又氣又委屈道,“海爺,我讓丫頭小子們連日好酒好菜地伺候著您,可不是為了讓您砸我場子的啊!眼下周爺是回府了,可這事兒還沒完呢!敢問在青州這地界兒,誰敢得罪周爺,您竟打他……”
滿大海黑著臉不屑道,“什麼粥爺飯爺的?我可沒聽說過。”
“呃。”
媽媽被懟得一臉擰巴,“您是路過的外地人,當然不知道。周爺麼……人家闊著呢,可以說咱們紅粉樓一半的人都是周爺養活的,您打這兩拳可是解了恨了,回頭您拍拍屁股走了,我找誰說去?”
原來是紅粉樓的搖錢樹。
滿大海冷笑一聲,“原來媽媽是差錢才說我的不是,我在你這兒少花銀子了不成?”
“唉……您怎麼這麼說呢,這麼說我可就傷心了,哪裡隻是錢的問題。”
媽媽兩頭難做,誰也不想得罪,隻得轉移怒火,指著地上匍匐哭泣的袁老板道,“您當然也是貴客了,可……為著這麼個不爭氣的鬼東西動怒,與周爺傷了和氣,實在不值當呀!”
經她這一提醒,滿大海這時仿佛才想起自己方才出手的初衷,一把將袁老板扶起來,心煩道,“行了,彆哭了!最受不了女人哭哭啼啼的,到底怎麼個事兒,跟你媽媽說清楚了。”
袁老板看他一眼,抽噎道,“媽媽彆怪海爺,都怨我……若不是我、我不小心將茶水灑到了周爺身上,周爺、周爺也不會將我錯認成樓裡的姑娘,對我……對我動手動腳的,海爺是路見不平,他是好心,都是我,給他惹出了禍事,我……”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方才轉向滿大海道,“海爺,您、您千萬彆和周爺過不去,正如媽媽所說,周爺他……他可不好惹,若回頭他報複您,真吃不消,您歘個功夫去給周爺道個歉吧,我也一起過去賠罪。”
媽媽一聽這話,心道壞了,這死丫頭人笨嘴也這麼拙呢?她不這麼說還好,這麼一說,滿大海更不能服氣了,畢竟男人麼,豈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認慫,向另一個男人低頭?
果然,滿大海的臉色更沉了,皮笑肉不笑道,“道歉?他調戲良家婦女還有理了不成,打輕了,再讓我看見他,非將滿口牙都給他砸碎!”
媽媽一拍大腿——您這還叫打輕了?周爺那半邊兒牙都沒了!
眾人一聽這話,有的人腿不值錢,就偷偷溜出樓去,想給周爺報信兒得點好處;一些被周爺欺負打壓過的人則跟著瞎起哄,給滿大海喝起彩叫起好來,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
“海爺義士!”
“真男人!”
“打他丫的!”
滿大海多年未聽到如此誇讚,心裡難得泛起了一點點漣漪,不過那點良知就如天邊稀疏的行雲,很快就散開了,他若能分辨是非嫉惡如仇,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說起來若不是那什麼周爺主動走過來挑釁,說什麼他搶他女人的,他才懶得管閒事——尤其在這特殊時期,還是低調為妙,不能壞了平王的大事,要不是考慮到這些,他就直接將那乾巴巴的周爺一拳斃命了。
他想著,又打量了一眼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的袁老板——姿色尚可,上了妝妖嬈嫵媚,哭花了楚楚動人,確實值得男人目光留駐,但如那媽媽所說,這種女人也隻值得一錠銀子,確實不值得置氣打上一架。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屑於再糾結對錯了,玩是沒心思玩了,便大手一揮,就要走,口中對那媽媽道,“那個周爺,要是敢來找麻煩,你隻管來告訴我,我讓他跟閻王說理去!”
媽媽看他背上的大刀反著寒光,嚇得一縮脖,哪裡還敢再跟他廢話?巴不得這尊瘟神煞星趕緊離開,至於周爺那邊,她賠禮道歉再送幾個上乘的姑娘,慢慢哄吧,看能不能饒了她,彆遷怒,畢竟打人的也不是她不是……
滿大海好心情被攪和黃了,悶悶不樂地走到門口,突然有人在身後喚他,“海爺……”
滿大海回頭,見了來人,奇怪道,“你跟出來做什麼?”
袁老板羞澀地抿了一下鬢發,“海爺救了我,無以為報,若海爺不嫌棄,下次再來,找我……”
滿大海打斷她道,“找你乾什麼?你又不是樓裡的姑娘。”
“我……雖然不是,但我住在這裡,海爺……我還是叫您一聲海大哥吧,大恩大德,我願以身相報。”
滿大海年輕時就被女人追捧慣了,聞言便玩味地打量著她,並不做聲表態。
袁老板被他看得不自在,側過頭道,“……我年紀雖然不小了,可還是守身如玉的姑娘。”
滿大海驚訝。
“海大哥下次來,偷偷打發黃鸝告訴我就行,千萬彆讓媽媽知道了,我不願意伺候彆人。”
說完,她提起裙擺跑回去了。
滿大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覺得那纖弱的氣質似曾相識,但這麼多年來,經他手的女人著實太多,一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半晌,方大踏步離開了。
餘魚捅捅白玉樓的胳膊,“……你說袁老板鬨這一出是想乾嘛?”
白玉樓鳳目微眯,反問,“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