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平王許久沒有說話,摩挲著指間的翠玉扳指,末了,他道,“知道了,等滿大海醒了,叫他即刻來見我。”
“是,王爺。”
……
此次上京,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同。
對於竇文傑和梁文道來說,這既是回家的路,也是危險的路,明知道家那邊可能潛伏著什麼陰謀在等待他們,也不得不去麵對。
而對於一心想進六扇門“洗白從良”的林小木來說,此行卻是改變他一生命運的關鍵點,因此難免有些興奮和激動,對於汪小溪來說亦如是——隻是心裡更多了一份為汪家洗刷冤屈的決心和沉重的責任感。
對於自己來說,這是一次曆練的緊要關頭。那對於他來說呢?一路走來,餘魚早已學會了騎馬,她刻意放慢速度,轉頭看了眼一路沉默的白玉樓——對於他來說,這似乎是意味著什麼事情快要結束了。
總而言之,她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次的旅程,是終點,也是。
“餘魚!”
一聲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緒,憐憐在馬車裡探出頭來喊她,“你還不坐車嗎?騎了一天的馬了,屁股不疼啊?”
餘魚笑著揶揄她道,“我要下去,遭罪的可就是林大哥了,你舍得?”
“呸!”
憐憐臉紅地唾了她一口,“大男人有什麼遭不遭罪的,馬不就該是男人騎的?哪有糙男人坐車卻教細皮嫩肉的女人騎馬的道理!”
林小木聽了這話未免臉紅——他隻是想多陪著憐憐一會兒罷了,而且竇文傑也在,要給未來嶽丈留下個好印象不是?況且他也沒白坐車,還趕車呢不是……
竇文傑聞言在馬上回頭,哈哈大笑,“憐憐說得沒錯!”
恩雅也跟著拉住韁繩笑道,“如此,我這個細皮嫩肉的女人真該去坐坐車。”
憐憐臉色一變,還沒等拒絕,恩雅已經飛身下馬,敏捷地一下跳過去擠到了馬車裡,衝憐憐眨眼,“我來陪你!”
憐憐皺了皺眉,脫口就想說誰要你陪啊?一時想到恩雅和竇文傑之間牽扯不清的利益關係,不能翻臉,硬是生生將話咽了下去。
林小木知道憐憐對這個未來可能成為她“繼母”的人心情很複雜,忙打圓場道,“我去騎馬,就沒人趕車了,要不……”
恩雅嫵媚地笑了笑,“你去吧,我來趕車。”
說著長腿一伸,一步跨到外邊去,接過馬鞭。
憐憐鬆了口氣,臉色緩和了些——這個恩雅,自從暴露了自己的處境,現在倒是知趣了不少。
她又趴車窗招手,“餘魚,你快過來呀!我有話給你說呢!”
餘魚見她嘟著嘴不高興,隻得下馬上車,看著愁眉苦臉的憐憐,笑道,“大小姐,有什麼指教?”
“唉呀!”
憐憐一把扯過她坐在自己身邊,衝著窗外的竇文傑一努嘴,又用下巴點了下前麵趕車的恩雅。
餘魚會意,小聲道,“怎麼,接受不了哇?”
憐憐愁眉不展地攥著她的手,“也不是接受不了……隻是我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確實,前兩個月憐憐還在傷懷於“生父”方丞跟自己過往的種種遺憾,感慨終於報了大仇,發誓要去找到自己的親生母親。
如今情況卻完全顛覆,她的身份由門派少主變成了世家小姐,生父也變成了將軍竇文傑,而生母袁嫵早已過世多年,是找不到了。唯一沒變的是還是有仇,不過還沒得報。
這驟變,換做誰,都得消化一陣子罷。
“那你是擔心平王狡猾,不好對付?”
“是有這個原因。”
憐憐歎了口氣,“我怕他對……對我爹不利。”
她與竇文傑才剛相認不久,當麵如此稱呼還有些難為情,但到底是血緣使然,私下裡心裡早已承認了。
“放心,我們人多,有的是主意。”
餘魚衝她眨眨眼,“再說,人心向背,老天有眼,壞人肯定不會得逞的。”
憐憐憂心忡忡地點頭,“可是……餘魚,我雖愚笨,也有點兒聽出來了,就算平王日後伏法,我爹也做錯過事情,接過西戎那邊的兵器,皇上那邊會不會再……”
會不會再翻舊賬,像平王一樣卸磨殺驢?
餘魚搖搖頭,想起皇上那溫文爾雅,心懷天下的文士樣子,私以為不會,但人心誰又說得準?
便安慰憐憐道,“竇大人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心中定然是有數的。況且還有恩雅過來幫忙,皇上亦會權衡清楚的。”
憐憐欲言又止,看了看恩雅的背影,最終隻能咬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