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當然也好。你忙家務的時候要小心。”
“嗯,這些事情,以前都做過的。母親的得力手下,我也帶了來。公公夫君,還有幾個弟妹,也都爽快。家裡的管事們嗬嗬,弄明白了,也還算好用。”
趙宜笑道“軍人家庭,會有些不同,都是直腸子,有事兒說事兒,倒也好處。”
“還真是呢。”
兩個人弄了茶水點心,吃喝邊聊。
葉秋繁懷了孕,倒沒什麼反應“就是睡的多些。想吃清淡的,也不難受,都很好。隻是剛剛收到個信兒,我這心裡亂得很,都沒來得及通知你取消今天的見麵。”
趙宜“啊?那你趕緊去忙吧,我走了,去舅舅家蹭飯去!”
葉秋繁“我心裡難過,你陪陪我。”
“好!陪你說說話兒。”
“我。我想跟你說說,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瞞住呢。”
趙宜一聽還真有事,就說“姐姐,私密的事,不必告訴我的。”
“我心裡亂,想讓你幫我分擔。。”
“哎,那你說,我幫你想想辦法。”
“嗯。我母親家,有個遠房的表姨。她祖父原來在陝西,任上斷錯案,引起了很大的騷動,朝廷下了罪罰,一家子完了。表姨當時在跟京城汪家談親事,都快走定了,結果家裡出了這事。親事黃了不說,家裡財產沒收,全靠著我母親娘家這些親戚們接濟。一家子是享受慣了的。遇到這種事,哪服得下來?陸續死了幾個。表姨的父母兄長都沒了。這個表姨,與我母親關係很好。小時候兩人一起玩,我母親掉到湖裡,周圍沒人,是表姨一直拉著她沒鬆手,後來大人趕來了才得救。表姨,累得胳膊好多天都動不了。所以我母親對表姨,很好。。”
趙宜默默的點頭,看著榮華富貴的,也許一朝落敗,就家破人亡。所以。
葉秋繁接著說“汪家是長子汪格與我表姨談的婚事,兩個人,應該見過。表姨家落敗,汪家另給他定了金陵張家的四小姐。汪格知道與表姨沒希望了,私下送了些銀兩過去。沒想到這事兒。就露了。汪家知道兒子喜歡表姨,倒沒說什麼。隻是張家知道了,好一頓的折騰。張四小姐,更是氣得暈了過去。。按說親事應該不成了吧?可她,非得要嫁過來。”
趙宜“。她,她為什麼啊?”
葉秋繁搖搖頭“誰知道呢!嫁過來,看著也不錯。對上對下,都很妥帖,大家也就忘記那回事了。然後她有了身孕,突然跟汪格說起,自己過這麼好的日子,而表姨命運多舛,受著苦,她心裡過不去,想請表姨到府裡說說話兒,汪格當然是不肯答應的。因為表姨一直沒有再定親,日子艱難還要照顧長輩。叫了她來,她心裡哪能好過?但這張氏,卻左說右說,身子還不舒服。於是,汪格就同意了。張氏派了嬤嬤去了表姨家。表姨大伯中風管不得事,都是叔叔嬸嬸出頭,那個嬸嬸,估計是有自己的心思,就非讓她去了。結果。”
趙宜知道這裡麵就有事兒!
“不知道過程如何,隻知道,表姨衣不蔽衣的出現在汪格的屋裡。母親後來跟我說起此事,都感覺十分氣憤。表姨真要有那個想法,當初他送銀子去,當場還不賴上他?這,在汪家後院,都是張家的下人,不是他們說什麼便是什麼嗎?”
“然後,張氏鬨了一通,把表姨和汪格都羞辱一番,當時弄得,好難看的!好幾個人看著表姨,尋死都不成。後來,張氏居然還很大方,給了表姨娘家不少的銀兩,但,要他們簽賣身契。”
“啊?!她可真是狠!”
“嗯事到如今,也沒法子。表姨隻得進了汪家。後來張氏生了長子。汪格,對我表姨,那是打心裡喜歡。沒多久表姨也有了身孕都七個月了,不知道怎麼的,流了產。一個整齊的男孩子,就這麼沒了。表姨當時,真是想死的。母親娘家,知道自己沒立場出麵,就鼓動表姨家叔叔嬸嬸去鬨。當時,折騰的可厲害了。汪格也急了眼,汪家長輩,嫌張氏做事不體麵,引得外人這麼鬨,對她也沒個好臉兒。”
趙宜說“這張氏,性子可真彆扭。她這麼鬨騰,於自己有什麼好處?公婆不待見,丈夫冷了心”
“正是這話,自損損人,得不償失。我表姨養了一年,才又有了身孕,這一次,汪格倒是十分用心。真叫她生下一個兒子,取名汪蓬。然後,又生了汪新這個女兒。可這兩孩子的日子,真是可是老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安排的。張氏所生的長子汪董,次女汪涵,都比不上表姨生的。那汪蓬,打小就聰明,幾乎是過目不忘。外頭先生,家中祖父,都喜歡的緊。汪新長得好看,心靈手巧。而張氏所出汪涵,長得一般不說,又笨,性子暴躁,家中庶弟妹,抬手就打的。對家中長輩,也沒好臉兒。汪董更是,讀書不行,坑蒙拐騙一流,把學校弄得烏煙瘴氣。。早早的讓人家退回來,說是請先生在家讀書,其實。。哼!長大了,更是吃喝嫖賭,聽說在家裡,祖母的丫頭都上手弄死的不知道幾個了。。”
趙宜聽著“這怎麼跟書裡寫的一樣。”
“嗬嗬。可不是嗎?這麼對付著過,前兩年,黃河鬨災,汪格領命去救災,臨回來,病死了。”
“啊?!他年紀不大啊!”
“嗯。也很能乾,皇上很是痛心,親自寫了悼文的。汪家汪格死,他父親中風,母親有點受刺激了,人糊塗,什麼事都管不了。張氏,就混出了頭。我那時還跟母親在外省,回回京城來信,都要提及一二,真沒見過這樣不要體麵的。。虐待表姨,什麼都讓她做,洗夜壺,罰跪,沒白天沒晚上的乾活。兩個孩子護著她,就連們一起罰。招招的都奔汪蓬的手和汪新的臉。”葉秋繁眼淚都流了出來“說真的,即使恨他們,弄死他們,都比這個強。還讓他們兄妹相互打,不打,就派人去打表姨。表姨不願意讓兒女為難,一根繩子上了吊。母親家又去鬨,可汪家沒主事之人後,張氏可不同以往了。高門大戶培養出來個滾刀肉,打滾撒潑誰對對付不了。後來,她又換了花樣兒。給汪蓬定了門親事,定的,那個女子,據說前兩年,跟家裡教琴的先生跑了,懷孕後,那男人自己溜了,她不得已回了家,家裡把她的孩子打了下來。。本來說送廟裡去,不知道怎麼張氏知道了,就給汪蓬定了這門親。。汪格沒死之前,汪蓬中了秀才的,他爹死後,就不讓他去讀書也不許他考舉。定了這門親,張氏還笑著說著,浪女回頭金不換!轉臉就又給汪新定,找了五個,你就彆提多惡心了。張氏還興致勃勃的,每天還把他們兄妹叫來,讓他們自己選。。他們身邊兒,有個忠仆,所以我們能得著些信兒,也許張氏,是故意讓我們知道。可有什麼辦法?那張氏,就是個瘋子。”葉秋繁流著眼淚。
“後來呢!”
“哦,剛剛,我收到消息,說,昨天是張氏生辰,晚上宴席完,汪新,拿著把磨得鋒利的釵子,紮到張氏脖子上,張氏當場死了。”
“啊?!”趙宜吃驚。
“然後,又紮到汪涵的臉上,眼睛不知道瞎沒瞎,還一大道子。彆看汪董平日裡狠毒,那是對彆人,輪到自己了,嚇得尿了褲子,也不敢救人,自個兒往外跑,台階上摔下去,摔暈了。”
趙宜大驚“天哪,那汪新呢?”
“說她用釵子紮在自己胸上。。”
“啊?!死了?”
“當場沒死,受傷,流了不少血。”
“報官了沒?”
“現在不知道,當時那個忠仆看情況不好,直接跑了出來,到我母親娘家報了信。我舅舅舅母,還有表姨的叔叔嬸嬸都去了。”
“汪蓬呢?”
“他前些日子,在老師和同學的幫助下,偷偷跑了出去,想參加秋闈。結果讓張氏把他找到了,直接關在郊區的院子裡,關了些日子了。”
“天啊,這可是真是。”
“嗯。沒想到,汪新,那麼個怯懦的女孩子,能下得了這個手。得把她逼到什麼份兒上了啊。之前我總在想,她要不是放心不下哥哥,早自儘了呢。”
趙宜搖搖頭歎息“這可怎麼辦?汪新保不住啊。”
“唉,說的是呢。家裡正在想辦法你看。。”她從桌上拿一個手帕,上麵繡著牡丹。。
“這是她繡的。。我的繡的牡丹,花開富貴。而她的,淒美絕豔,要論意境,我比不過她,真的是有靈性的女孩子。你看這個花瓣的走勢,封邊色調的變化多麼細致,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出來的,也沒人教。你看這帶出的陰影,凹土,花看起來像真的一樣。我們姐妹幾個,她知道的,都送了這樣一個帕子。她的活計做的不多,沒有那麼多布和線,也沒時間哪。”
趙宜看著看著,突然感覺有些眼熟“這樣的圖案,我似乎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
葉秋繁“你這類東西肯定很多,花朵大概也相似吧,或者你沒看細節。。嗯,還有,你可能是”
“不懂!?”趙宜瞪她。
葉秋繁笑了“還真是,這個東西,你沒研究,可能就分辨不出。像我們家小姐妹,都喜歡繡牡丹,但是誰繡的,我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趙宜手裡拿著這個帕子,仔細的看著,回想著,她一定是在哪裡看到過。
葉秋繁說“汪新尋常很少出來應酬,有時會陪著嫡姐出來,跟個使喚丫頭一樣,被當眾呼來喝去的。以前,我家舅母見到她,會私下給點銀兩吃食,後來她說,回去讓汪董都搜了去,年紀都不小了,還親自上手呢。我舅母跟我母親說過,她懷疑汪新能不能清白的活到出嫁!她膽小又懦弱。。外頭也沒朋友,誰跟她說話,她也不敢搭話。哦,對了,有一回,我倒看你那小表妹,長得很好看的那個叫之珊的吧?在跟她說什麼,她倒聽得仔細唉,難得,有一兩個跟她說話兒的。”
趙宜心裡就是一跳,對了!她見過陳之珊的腰封,就是繡著這樣的牡丹!
雖然自己繡工不怎麼樣,但鑒賞力還是有的。當時,陳之珊一身素色,係著這麼個大花腰封,十分的特彆
老天。不會是。
趙宜腦子迅速的在轉動。
汪新她沒印象,但從葉秋繁的介紹裡,很難相像,一個膽小懦弱的小姑娘,能做這麼絕決的事,自己從小膽大,練過武,還被叔叔教導過,也才。。
自殺倒是有可能,這個結果,一猶豫,就再也下不去手了。。而且,庶女對嫡母,天生的弱勢,敢這樣下手,一定是心性堅定而狠絕的。
她出了一身汗。
於是說“姐姐,我有點事先走,這個帕子,能借我用一下嗎?回頭,我讓人送回來。”
“行你拿去吧。”
趙宜說“那姐姐,回頭,咱們再聊。”
葉秋繁說“不好意思,本來是想留你吃飯的。我有個做麵食的廚子,蒸的花糕很有特色的。”
“來日方長嘛!”
兩個告彆,趙宜匆匆的走了,坐在車裡,繃著臉,一路讓人快馬加鞭。
月夕都納悶,真是很少看到自家小姐這麼著急呢。
舅母一看趙宜上了門,就抱怨道“你來你娘知道嗎?不會又自己跑出來了吧?宜兒,姑娘家,可要小心,你現在要開始。不能讓彆人看見你沒長輩陪著到處走,下次你想出來,你娘沒功夫,舅母陪你。。”
“哎喲舅母,宜兒知道啦。我來找珊表妹的,她在不在?”
舅母說“你找她有事兒?”
“上次她係個腰封好看,我找到個樣子,比比看是不是一樣的。”
“哎喲,這麼點小事,找個人來拿就是,下回可不許”
“知道啦知道啦,妹妹呢?”
“在後頭,你去找她吧!”
趙宜出了舅母的院子,幾乎是小跑著往陳之珊的房間去。
心亂跳,臉通紅。
一進門,就看到陳之珊,素發,穿著家常的夾襖夾裙,捥著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腕,拿著毛筆,在寫字。
聽到聲音,抬頭看,是趙宜。
她展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