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名俘虜雖然長了一副歐洲人的麵孔,但卻並非真正的西班牙人,不過是殖民者留在菲律賓群島的混血子弟而已。他們的出身不夠資格享受殖民者的待遇,又無法融入本地土著群體,隻能以仆役身份為西班牙人工作來謀生。
他們是在不久之前海漢軍攻入宿務之後,跟隨其主人一路逃到了城區以西的山林中躲避戰亂。
不過他們所去到的地方並非收容普通人的那些臨時駐地,而是一處單獨的秘密避難所。這個地方據說是由他們的主人組織營建,參與施工的匠人在完工後全都被調離了宿務島,平時的維護也是由其心腹負責,絕大多數本地人根本不知道島上有這樣一處所在。
在山林中躲了半個月之後,他們終於得到了出逃時失散的另一支隊伍的消息。據說那支隊伍是負責某些重要物品的運輸,但因為當時拉車的馱馬在途中累死了,隻能將一部分物品就近埋藏起來。
而他們的主人一定要確認這些重要物品的下落之後,才肯設法逃離宿務島,所以就派了這兩個仆人出來,到埋藏地點挖出這些箱子,將其中一部分重要物品帶回避難所。
他們所說的重要物品,是那箱文件中的幾本簿子。隨隊的西語翻譯文化水平有限,隻能看出這些簿子的內容與西班牙人在菲律賓群島的軍事部署有關,至於具體的內容,恐怕還得讓軍情局的相關專家慢慢研究。
不過通過這些資料和這兩個倒黴蛋的口供,以及蕭正陽先前所掌握的信息,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個神秘主人的身份,就是海漢軍苦尋無果的宿務總督比達爾。
按照西班牙的傳統,過去在南海地區隻會設立一名菲律賓總督,管轄包括菲律賓群島、台灣雞籠港,以及太平洋西南部的眾多殖民地。
不過隨著海漢崛起,西班牙在東南亞地區的勢力範圍急速縮水,先是在1633年丟了台灣北部的淡水港和雞籠港,後來又於1637年被海漢攻陷了馬尼拉,甚至連時任菲律賓總督阿拉貢內斯也被俘了。
失去了馬尼拉地區之後,以至於總督府和其他官方機構也不得不從呂宋島南遷至宿務島。而之後的行政長官,如果繼續使用“菲律賓總督”這個稱號,未免就有些自欺欺人了,所以乾脆改為了宿務總督——等什麼時候從海漢手裡奪回了馬尼拉,再改回以前的稱號不遲。
在阿拉貢內斯之後,比達爾之前,中間其實還有一任總督洛佩茲。不過洛佩茲在任期間並不熱衷對抗,精力主要放在了經營東南亞與美洲、歐洲的遠洋貿易航線上。
現任總督比達爾是在七年前上任,這位老兄並不甘於跟海漢平分菲律賓群島,一直著力推動在菲律賓中部重新開始經營殖民定居點,把實際控製線逐步向呂宋島方向推進。
這樣嘗試當然非常危險,在比達爾還沒有積蓄起足夠的武裝力量發動戰爭時,海漢就已經決定動手了。而這一動手便是雷霆萬鈞之勢,西班牙人花費了多年時間在菲律賓群島南部經營起來的這些殖民地,在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裡就已損失殆儘。
而這次海漢軍攻打宿務,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打完之後主動撤軍了,擺出了要長期占領此地的架勢。在攻破城區的堡壘群之後,比達爾自知無力在正麵戰場抵抗海漢軍的攻勢,隻能逃入山林,指望先避開這一劫後再做打算。
依靠秘密修建的避難所,比達爾一行人躲過了海漢軍的多輪搜捕。但他的行蹤也並非毫無蛛絲馬跡,運送重要物品的那隊人馬有多人被擒獲,其中便有人為了保住性命,供出了埋藏物品的地點,並聲稱總督比達爾得知後必定會派人去挖出這些東西帶走。
掌握這個關鍵信息的是正是蕭正陽所屬的海軍陸戰隊,於是便在礦區附近設伏,等待比達爾出現。
比達爾雖然沒親自出現,但抓住了他派出的手下,也是一樣的效果。蕭正陽覺得像二十多裡之外的托萊多營地求援太慢,一來一去可能貽誤戰機,索性便用現有的人手,加上臨時征召的鄭阿貴小隊,趕往比達爾藏身的避難所執行抓捕任務。
比達爾的避難所位於一處人跡罕至的山穀內,依托一個天然山洞而建。因為洞內有山泉水源,所以隻要有足夠的糧食儲備,就可將洞對外單向封閉,做好隱蔽措施,然後消無聲息地躲上很長時間。
儘管兩名俘虜的口供一致,都說這個山洞僅有一個進出口,但蕭正陽擔心到嘴邊的鴨子飛走,還是在山穀外圍部署了幾人擔任了望警戒,然後再封鎖山洞洞口附近區域。
按照俘虜所說,比達爾一家,以及仆人、護衛,總共有三十來號人躲在這個山洞裡。真正有戰鬥力的武裝護衛,隻有不到十人而已,但裡邊建有掩體,也有數量不少的槍支彈藥供守方使用。
如果要發動強攻,那守在暗處的一方多少會有些地理優勢,打起來恐怕難免會有傷亡。
洞內有很多通風孔洞連通外界,空氣流通無礙,想用火攻將裡麵的人熏出來也並不容易。
蕭正陽勘察環境之後,也認為不易強攻,便決定還是嘗試勸降,當即便讓西語翻譯上前喊話。
為了便於操作,此次行動期間,勸降喊話有標準的文本,西語翻譯當下也無需改動,直接便扯起嗓子開喊。大意無非是“裡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海漢軍包圍了,立刻放棄抵抗舉手投降,方可保命不死”之類的。
喊了幾遍之後,洞內有了回應,要求海漢軍派人進洞談判。
這當然是一件極其危險的差事,萬一西班牙人破罐破摔,要來個同歸於儘,進去談判的人肯定會成為犧牲品。
鄭阿貴自知這差事不會輪到自己這個外人頭上,便抱定了看熱鬨的心態,要看這蕭正陽如何指派人選。
不料蕭正陽卻根本沒有指派他人的意思,而是決定要親自出馬。他先跟副手交待了幾句,然後點了西語翻譯隨他一起進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