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見衛燃和漢斯老爹從隔壁走過來,守在篝火邊的馬爾科趕緊將熱氣騰騰的魚湯端了過來。
“你們先喝吧,趁著那兩個蘇聯人還沒醒,我把另外幾鍋魚湯和燒開的水送進地下室。”
接過馬爾科遞來的魚湯,漢斯老爹再次把曾經對衛燃說過的話低聲囑咐了一遍,“馬爾科,等你送完魚湯開始,我們這裡就在沒有什麼躲在地下室的女人,不管成年的,還是未成年的。”
馬爾科似乎想到了曾經在無線電廣播裡宣傳的那些被妖魔化的蘇聯人,臉色慘白的點點頭,拎著裝滿魚湯和魚肉的飯盒,跌跌撞撞的走向了不遠處的浴缸。
“我記得炮擊結束後,你從地下室上來的時候曾經說你會俄語?”漢斯老爹突兀的問道。
“以前學過一些,勉強可以交流。”
衛燃說話的同時將魚湯重新放在篝火邊上加熱,隨後一屁股坐在了壁爐邊上,借著不斷跳動的火光,翻開了從那位傷員身上搜來的證件。
“這上麵寫了什麼?”漢斯老爹一邊吸溜著溫熱的魚湯一邊問道。
衛燃聞言將手中被河水打濕的證件遞給漢斯老爹,“這個人叫伊萬,是蘇聯紅軍第765團的一位連隊指導員,或許就是他們在攻擊毛奇大橋吧。”
“你等等”
漢斯老爹將濕漉漉的證件還給衛燃,放下快喝光的魚湯,快步走進了隔壁的手術室,隨後拿著一個同樣濕乎乎的證件走過來遞給衛燃,“這個呢?”
接過證件翻開,衛燃卻下意識的瞪圓了眼睛,這本證件上的主人雖然名字同樣死老長一大串,但開頭恰恰是米哈伊爾!
難道在幾十年之後,馬裡奧死前一直念叨的名字就是他?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往篝火邊湊了湊,繼續看著證件上的內容,最終確定了這位叫做米哈伊爾的,確實就是來到這場戰爭之前,阿曆克塞教授的那枚二級衛國戰爭勳章的主人——蘇聯紅軍第79步兵師第150師,第765團第1營的突擊隊員米哈伊爾!
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剛剛從隔壁走出來的洛奇醫生,衛燃將兩本證件攤開,靠在了篝火邊的一塊磚頭上,幫它們儘快蒸發晾乾。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漢斯老爹重新端起魚湯提醒道。
衛燃同樣端起魚湯,“這個人叫米哈伊爾,和截肢的那個人來自同一支部隊,是個少尉。”
滿足了好奇心的漢斯老爹把另一份魚湯遞給剛剛在壁爐邊坐下的洛奇醫生說道,“你救了一個少尉和一個一個什麼來著?”
“大尉”衛燃笑著補充道,“比上尉高一點,比少校低一點。”
“不管是什麼”漢斯老爹等洛奇醫生接過魚湯之後繼續說道,“等他們醒了之後,你準備怎麼辦?”
洛奇醫生攤攤手,指了指正往這邊走的馬爾科,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們有個少校在呢,到時候無非他們向我們投降,或者我們向他們投降,反正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你最好彆這麼樂觀”
漢斯老爹搖搖頭,抬手招呼著馬爾科坐在自己身邊,“把你這身衣服,還有靴子都脫下來燒掉吧,我們已經用不上它們了。”
馬爾科聞言,趕緊解開扣子,不過在把製服丟進篝火裡之前,猶豫片刻後,解下了原本掛在腰帶上的那把少年團小刀,“這是馬裡奧的,把它留下來吧。”
“隨便你”
漢斯老爹說話的同時,也解開白大褂,把自己身上的製服脫下來丟進了燃燒著篝火的壁爐裡。
至於衛燃,他早在漢斯老爹開口的時候就已經舉一反三的開始脫掉身上的製服了。
等三人的製服在壁爐中一邊燃燒一邊冒出黑煙,洛奇醫生已經端著快喝完的魚湯躲到遠處的牆壁陰影裡了。
重新穿上白大褂的漢斯老爹注視著壁爐裡蒸騰而起的黑煙,又轉頭看看周圍以及遠處已經化作廢墟和戰場的城市,最終無聲的歎了口氣,閉上了密布著血絲和悲涼的蒼老眼睛。
而在稍遠處的衛燃,也從包裡翻出了那台祿來相機,悄無聲息的將漢斯老爹以及洛奇醫生和馬爾科三人,連同冒著黑煙的壁爐和更遠處在夜色中隱約可見的克羅爾歌劇院全都貪婪的納入取景窗,隨後按下了快門。
許久之後,三人的製服被燒成了灰燼,滾滾的黑煙也漸漸消散,漢斯老爹從周圍撿來一些木製家具的殘片蓋住了篝火堆裡殘存的幾枚那脆勳章和金屬鷹徽,重新靠在了溫暖的壁爐邊緣,默不作聲的等待著天亮,等待著戰爭結束,也等待著隔壁那兩名傷員醒過來,又或者徹底死去。
在四人輪番的守夜中,昏暗的天色漸漸被晨霧籠罩,毛奇大橋方向的交火聲也越來越激烈。而隔壁那位被衛燃截肢的蘇聯紅軍指導員伊萬,也終於在藥力消退後醒了。
費力的抬起頭看了看被紗布包裹住的半條腿,這位名叫伊萬的指導員警惕的看著蹲在他身邊的衛燃,一隻手已經悄悄握住了身邊的半塊碎磚。
“伊萬指導員,我們投降。”衛燃趕在對方準備拿起那塊磚頭之前,乾脆的用俄語說道。
“投降?”伊萬詫異的看著衛燃,“你會俄語?”
“我以前學過”
衛燃說話的同時,將原本掛在馬爾科腰上的那支38手槍倒轉槍柄,遞給了努力撐起上半身的伊萬,“這支手槍裡的子彈已經清空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扶著你坐起來,另外我們還有些魚湯,如果”
“我的戰友呢?”伊萬滿不在乎的接過手槍問道。
衛燃指了指不遠處黑暗的角落,“他的傷勢比你更嚴重一些,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任由衛燃扶著自己靠在牆壁上,伊萬猶豫片刻後問道,“是你們救了我們?”
衛燃指了指身後,坦誠的解釋道,“其他人在那堵牆後麵,如果你不接受我們的投降,他們也好趕快逃跑。”
伊萬聞言忍不住露出一抹疲憊的笑意,“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都是同一家診所的醫生”
衛燃說著,將他們從廢墟裡找到的半截診所招牌拿起來給對方看了看,“你可能看不懂,但這座建築沒被炮彈炸毀之前,確實是個診所。”
伊萬沉默片刻,伸出手說道,“謝謝你們救了我和我的戰友,如果可以,給我來一碗魚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