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被煤油汽燈照亮的獵人小屋裡,賈森醫生在衛燃的協助下,一絲不苟的為科農進行著眼球摘除手術。
在他們的周圍,其餘五名傷員或坐或躺的聚攏在已經燃起篝火的壁爐邊上,而馬克拉父子和那位年輕的德軍士兵弗洛裡,已經拿著斧頭和鋸子以及武器進入了獵人小屋周圍的針葉林。
就像馬克拉之前說的那樣,暴風雪很快就要來了,他們必須要在暴風雪降臨之前,儲備足夠多用來取暖的木柴以及用來果腹的食物。
隨著手術的進行,窗外呼嚎的寒風越來越暴虐,僅有的那扇小窗子外,也已經被揚起的雪花籠罩,遮蔽了全部的視線。
在這狂風的吹襲下,窗框發出讓人不安的各種噪音,仿佛有個厲鬼在外麵一邊哭喊一邊拍打一樣。但即便如此,賈森醫生卻依舊在一絲不苟的進行著手術。
終於,隨著當啷一聲輕響,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炮彈皮被他用鑷子丟到了托盤上那枚眼球的旁邊。
幾乎在賈森醫生給科農的傷口完成包紮的同時,馬克拉父子也帶著弗洛裡推門走了進來。
“收獲怎麼樣?”賈森頭也不抬的問道。
“運氣不錯,打到一頭狼。”
年輕的卡爾得意的說道,“另外我們還發現了一頭正在冬眠的熊,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等我們有需要的時候,可以請它來這裡坐坐。”
“我們的夥伴情況怎麼樣?”稍後進來的馬克拉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積雪一邊問道。
“手術很成功”完成最後工作的賈森脫掉手套,“雖然瞎了一隻眼睛,但至少另一隻保住了,另外他可能會疼幾天。”
馬克拉父子聞言紛紛鬆了口氣,可緊接著又擔心起來,擔心科農這個二杆子醒來之後胡言亂語害了所有人。
見馬克拉朝他的兒子打眼色,衛燃立刻接過了話題,彆有用心的問道,“賈森醫生,其他幾名傷員的傷口是不是要處理下?”
“你來吧”森醫生給了衛燃足夠的信任,“他們四個小時之前換的藥,你來處理吧,我要休息一下。”
“謝謝您的信任”
衛燃自然樂得如此,他本就想趁著幫著那幾個傷員處理傷口的機會看看這幾個人裡有沒有他要找的雅尼克。對方既然把這份工作全都交給自己,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為了免得引起懷疑,衛燃從傷勢最簡單的開始,給換藥的換藥,該止疼的止疼,順便也跟每個傷員閒聊了幾句,並最終確定一個臉上裹滿繃帶的傷員就是他要找的雅尼克。
根據賈森所說,雅尼克是在駕車撤退的時候遭遇了狙擊手,子彈從他左臉頰射入,才右下巴鑽出,幾乎險些打掉了他的整個下巴。
也多虧了當時他正在扭頭和同一輛車上的同伴說話,否則的話這顆子彈恐怕會直接帶走他的生命。但即便他暫時活了下來,他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隨時都有喪命的風險。
借著去洗手間的功夫,衛燃暗自從醫療箱裡取出了十支他們根本沒有配備的青黴素,又把食盒裡所有的士力架全都拿出來統統裝進了包裡,順便也把整個獵人小屋裡裡外外逛了一遍。
這棟由原木搭建的獵人小屋雖然麵積不大,但配置卻足夠齊全,除了有個漏風的簡易廁所之外,還有個並不算大的雜物間,裡麵除了各種獸夾和一大桶將近20升的煤油之外,還有一個落滿灰塵的雪橇車。
除了這些意外之喜,在雜物間的地板下麵,竟然還有個足夠深的地窖,按照馬克拉的說法,這個地窖一直挖到了凍土層,是他們夏天來這裡打獵的時候,用來保存獵物的,即便夏天最熱的時候,地窖裡也能維持零下的溫度。
簡單將獵人小屋逛了一遍,等到賈森醫生把切成塊的狼肉和幾盒德軍配發的罐頭丟進鍋裡煮上,馬克拉父子已經把他們那門寶貝似的反坦克武器抬進獵人小屋裡,將其分解成零件仔細的擦拭著。而衛燃則接替了卡爾的工作,一刻不離的守在仍舊昏迷的科農身邊。
“你們哪弄來的這種過時武器?”那位年輕的德軍戰士弗洛裡坐在馬克拉鋪開的熊皮毯子邊上,朝不遠處的衛燃好奇的問道。
“你們撤退的時候留下的”馬克拉聽完衛燃的翻譯,語氣平淡的給出了答案。
弗洛裡伸手拿起壓滿了子彈的巨大彈匣,隻看了一眼便嗤笑道,“你們拿錯了,這些彈匣裡的是訓練彈,實心彈頭,憑這種金屬塊兒可打不穿裝甲。”
“我知道那是訓練彈”
馬克拉接過彈匣,“維克多,轉告我們的朋友,我們本來就沒打算朝他們開槍,否則就帶穿甲彈了,而且這支反坦克槍,如果他們用的上,也可以隨時收回去。”
賈森醫生詫異的抬起頭,稍作猶豫後索性起身走過來看了看並和弗洛裡做了一番確認,直到確定彈匣裡裝的確實是訓練彈之後,這個一臉嚴肅的中年人用熟練的芬蘭語歉意的朝馬克拉說道,“我的朋友,之前是我誤會你們了,您和您的夥伴依舊忠誠於我們之間的友誼。”
“我們依舊是朋友不是嗎?”馬克拉語氣平淡的反問道。
“私下裡,您確實依舊是我們的朋友。”賈森醫生歎了口氣,“但你這樣做背叛了你們的祖國。”
年輕的卡爾接過話茬,渾不在意的說道,“隻是背叛了蘇聯的斯大林先生而已,反正那個還沒有煙鬥高的矮子又不會來這種鬼地方查看我們的反坦克槍彈匣。事實上,他可能連操縱雪橇車都不會,所以根本不用擔心。”
不得不承認毒舌卡爾在科農蘇醒之前頗受歡迎,他這一句話在被賈森翻譯成德語之後,立刻讓所有還清醒的人全都笑出了聲。
“卡爾是嗎?”
一貫嚴肅的賈森醫生笑的直拍桌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這是我在芬蘭兩年來聽過最好笑的一句話。”
卡爾放心手裡的絨布,一臉謙虛的說道,“賈森先生,這也是我在芬蘭的19年來聽過的最真誠的讚美。”
“告訴卡爾,他該去做個喜劇演員的,就像卓彆林一樣。”
弗洛裡用力拍著衛燃的肩膀說道,“雖然卓彆林那個矮子經常嘲諷我們的圓首,但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個喜劇大師!”
說道這裡,弗洛裡還站起身,學著卓彆林樣子,拄著個虛擬的手杖走了幾步。這下,即便不用衛燃翻譯,馬克拉父子也立刻跟著哈哈大笑。
在衛燃翻譯了弗洛裡說的話之後,卡爾興高采烈的說道,“等戰爭結束之後,如果有機會我或許真的可以做個喜劇演員,到時候說不定我會去德國巡演。”
“我相信那時候連圓首都會去看你的演出!”弗洛裡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證。
“圓首?”
賈森醫生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那張嚴肅的臉上沒了多少笑意,反而是對前途的茫然和不加掩飾的擔憂,“目前的局勢可不太好,等我們從芬蘭和挪威撤走之後,沒有了牽製的蘇聯遠比我們見到的更加可怕。”
在衛燃翻譯完了賈森醫生的話之後,溫暖的獵人小屋陷入了沉寂,許久之後,弗洛裡說道,“我聽說美國人已經快進入德國了?”
“已經在萊茵河的邊上建立橋頭堡了”
一名還清醒著的傷員說道,“我前段時間在他們的廣播裡聽到的。”
“這場戰爭,我們是不是要輸了?”另一名傷員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讓屋子裡幾乎所有還清醒著的德國人皺起了眉頭。
“不,我們肯定不會輸的!”弗洛裡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絲絲的狂熱,“我們肯定還能把趕走的,就像40年我們在法國的敦刻爾克做的那樣。”
賈森醫生默默的站起身,走到門口離著科農不遠的通風口處點上了一顆香煙,用隻有衛燃等人能聽懂的芬蘭語喃喃自語的說道,“不一樣的,就算我們集團軍所有人都能順利的趕回去,能把敵人趕出德國就是奇跡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這場戰爭,恐怕並不需要多久就該結束了。”
“不如你們留在芬蘭怎麼樣?”馬克拉走到賈森醫生邊上,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隻要你們脫下軍裝,沒有人能找出你們的,就算是蘇聯人也不行。”
賈森醫生笑了笑,語氣平淡的問道,“你確定你那位眼睛受傷的蘇聯同伴不會說出去嗎?”
“你你怎麼”馬克拉瞪大了眼睛,臉上也浮現出了慌亂之色。
離著他們二人不遠的衛燃,此時也暗暗繃緊了神經,在偷聽他們談話的同時,用餘光打量著賈森醫生以及正在靠比劃和幾個簡單的芬蘭語單詞和卡爾交流的年輕士兵弗洛裡。
賈森醫生攤開手心,露出一枚黑色蘇聯士兵膠囊給馬克拉展示了一番,不等對方伸手便又將其揣進兜裡,稍稍加大了聲音,用芬蘭語繼續說道,“在這裡沒有國籍,隻有朋友和傷員。至少在暴風雪停下之前,就維持現在的身份怎麼樣?”
“我我沒意見”馬克拉鄭重的說道,“謝謝你,我的朋友。”
“讓我們嘗嘗狼肉的味道吧!”
賈森醫生順著通風口彈飛煙頭,繼續用芬蘭語和德語分彆說了一遍,“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在用餐之前,我建議所有人把武器都放在這座小屋的門外麵怎麼樣?”
“我沒意見!”卡爾第一個說道,拿起靠在牆角的步槍便往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