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清晨,還不等太陽跳出地平線,伏爾加河畔的喀山便已經飄起了細細碎碎的雪花。各色的屋頂雖然沒有被積雪徹底覆蓋,但也像是打上了一層柔光一樣顯得豐潤了許多。
卡班湖畔,衛燃在生物鐘的催促下,一如既往的早起,帶著已經能逐漸跟上自己步伐,但也已經需要戴上嘴套的狗子貝利亞,以及昨晚借住在這裡的季馬,一起沿著環湖步道開始了晨跑。
而在溫暖的一樓大廳裡,穗穗借口宿醉的理由賴床失敗之後,也如往常一樣,再一次被卡堅卡姐妹倆從溫暖的被子裡拽起來,睡眼朦朧的跳著健身操。
倒是瑪雅和那兩個昨晚沒來得及回家的小太妹,得以心安理得的賴在床上。
當然,有賴床失敗的,有賴床成功的,自然也就有已經醒了但卻不敢離開臥室的。
三樓某間向陽的客房裡,穿著睡衣的洛拉看了眼仍在床上熟睡的妹妹,接著又把腦袋從窗簾的縫隙探出去看了看落地窗外的院子。
等她重新縮回腦袋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裡剩下的卻隻有茫然和不知所措。
上午七點十五分,衛燃和季馬以及甩著舌頭的貝利亞慢悠悠的跑回了院子,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差,出去買早餐的安菲薩也駕車返回,帶來了特意從一家華人開的餐館裡買來的油條和小籠包子以及茶葉蛋。
幾乎就在她拎著早餐走進房門的同時,安菲婭也給長條桌子上擺著的杯子倒上了熱牛奶,甚至還從豆漿機裡單獨給衛燃和穗穗各自倒出來一大碗豆漿,並且不忘幫後者的碗裡放了一勺白糖。
趁著衛燃等人各自去洗澡的功夫,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的卡堅卡姐妹倆也跟著上樓,準備把瑪雅等人喊起來吃早餐。
隻不過很顯然,相對於吃早餐,瑪雅更熱衷於睡個懶覺,而那兩個小太妹,壓根就沒能被叫醒。
倒是洛拉,在安菲薩敲門的瞬間便打開了房門,下意識的看向房間裡側,安菲薩錯愕的發現,不但那個患有自閉症的小姑娘科拉瓦已經在洛拉的照顧下刷牙洗臉,甚至就連被子和床都收拾整整齊齊的。
回過神來,安菲薩看著穿著自己的衣服的洛拉,微笑著說道,“下樓吃飯吧”。
洛拉攥緊了脖子上掛著的子彈項鏈,鼓起勇氣看著安菲薩問道,“你們會把我和科拉瓦賣掉嗎?”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明知道答案的安菲薩一邊往樓下走一邊繼續說道,“即便是呼吸的權利,也要靠你自己爭取才行,祈求和祈禱沒有任何用處。還有,昨天晚上你偷偷藏起來的餐刀最好留在房間裡。否則的話你可能連早餐都沒有機會吃了。”
聞言,洛拉不由的慌了慌,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把藏在袖口裡的餐刀抽出來,隻是鼓起勇氣,拉著她的妹妹科拉瓦跟在了安菲薩的身後,懷著給自己送葬的心情,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樓,並在前者的安排下,老老實實的坐在了長條桌邊。
讓她覺得有些沮喪和無力感的是,這長條桌上除了那些沒見過但聞起來很香的食物之外,餐巾上還擺著銀亮的餐刀餐叉,似乎根本不需要她自己“自帶餐具”,同時也像是暗示著,她那些小小的準備,根本沒辦法發揮什麼作用。
就在她看著那兩隻滿屋子亂跑的大耳朵狐狸胡思亂想的時候,那位“經營著喀山最大皮肉生意”的人渣,也一邊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走到了長條桌邊。
饒有興致的看了眼臉色慘白目露驚懼之色的洛拉,季馬下意識的摸了摸已經有幾天沒刮的胡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嬉皮笑臉的朝已經站起身拉著妹妹試圖往牆角躲的洛拉問道,“你們烏可爛是沒有我這麼帥的男人嗎?不然你怎麼這麼害怕?要不要我給你簽名?不瞞你說,我可是個小有名氣的”
“小有名氣的人渣”
卡堅卡姐妹倆走過來,異口同聲的敲死了季馬的角色身份,隨後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洛拉和她妹妹的位子左右。
“你們兩個為什麼總是針對我?”季馬捏起一個小籠包子丟進嘴裡,一邊惡狠狠的嚼著一邊沒好氣的問道。
安菲薩朝洛拉招招手,示意她和她的妹妹坐過來的同時,安菲婭也跟著解釋道,“米莎姐姐提醒過我們,說你是個人渣,如果不想被你纏上,對你的態度最好惡劣一點。”
“我妹妹說的沒錯”
安菲薩趕在季馬說話之前便予以肯定的點點頭,“而且瑪雅姐姐也這麼說,她還說很後悔當時對你態度那麼好。”
“我!”季馬咬牙切齒的看著這姐妹倆,最終也隻能不服不忿的拿起第二個小籠包子丟進了嘴裡。
不知道隻不是卡堅卡姐妹倆這硬鋼“大魔王”的氣勢讓洛拉找到了主心骨,這個小姑娘也下意識的把椅子往安菲婭的旁邊挪了挪。
她自然是害怕被賣給對麵的人渣,但也同樣害怕昨天把自己電暈,還讓自己單腿站了一整天的安菲薩——哪怕她昨天晚上給自己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恰在此時,衛燃和穗穗也先後從樓上走了下來。
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安菲婭身邊的洛拉,穗穗叉著腰一臉被惡心到的模樣問道,“季人渣,你終於對瑪雅姐姐沒興趣了,又開始對小孩子下手了?”
“雞人炸是什麼?”
季馬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穗穗嘴裡蹦出來的漢語名詞,接著翻了個白眼,憋著壞解釋道,“這個漂亮的未成年小姑娘和我可沒有關係,是維克多昨天把她軟禁起來的。”
“這就是昨天那個蠢賊?”
穗穗立刻反應了過來,她昨晚雖然被那兩三杯自釀的葡萄酒給灌的斷片了,但卻依然記得家裡抓了個賊呢。
“就是她”
衛燃找了個擺著筷子的位置坐了下來,端起豆漿抿了一口,見裡麵加了糖,立刻和旁邊的那一碗換了換,隨後這才說道,“讓安菲薩解釋一遍吧。”
聞言,穗穗若有所思的掃了眼那個神色間依舊帶著恐懼之色的小姑娘,大大咧咧的擺擺手,“先不聊這個,我快餓死了,大家先吃飯吧!”
不著痕跡的和穗穗對視了一眼,衛燃拿起油條撕開丟進了豆漿裡,慢條斯理的吃著屬於自己的早餐。
看得出來,這一桌子人都在有意無意的等著坐在卡堅卡姐妹倆中間的洛拉。
畢竟,這姑娘不但要填飽自己的肚子,還要照顧旁邊那個連刀叉都不會用的妹妹科拉瓦。
一頓普普通通的早餐吃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等洛拉和她的妹妹也都吃完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的時候,瑪雅也揉著亂糟糟的頭發,睡眼惺忪的下了樓。
與此同時,季馬也瞬間化作舔狗,端著一份沒人動過的早餐,熟門熟路的跑進廚房,將其送進了微波爐裡重新加熱。
直等到瑪雅成功吃上了重新加熱的早餐,安菲薩這才坐在自己的老板邊上,將昨天發生的事情,以及詢問來的內容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她那個人渣呢?”聽完了故事的穗穗咬牙切齒的問道。
“現在正在喀山火車站的貨運倉庫呢”
無形之中一直在扮演大魔王角色的季馬,癱坐在沙發上一邊剔牙一邊解釋道,“如果你們用不上她了,明天下午她就會被送走,我昨晚已經給米莎打過電話了,她已經做出了保證,至少要讓那個混蛋姨媽在牢裡待上十年的時間。”
“你有意見嗎?”穗穗理所當然的朝洛拉問道。
聞言,洛拉一臉茫然的看著穗穗,呆愣愣的壓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更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
恰在此時,季馬也放下手機,語氣格外認真的朝洛拉說道,“當然,就算你想親手殺了她都沒有問題,而且我可以保證沒有人會因為你殺人而找你的麻煩。”
他這邊剛剛說完,穗穗卻皺起了眉頭,不過在看到身旁的衛燃朝自己微微搖頭之後,立刻將想說的話咽進了肚子裡。
被所有人關注的中心,洛拉無助的看了眼正坐在瑪雅旁邊的妹妹科拉瓦,猶豫了許久之後這才小聲說道,“就就讓她去監獄裡吧。”
“你不想殺了她嗎?”
季馬卻有些不死心的追問道,“我甚至可以幫你處理乾淨屍體。”
“不想”洛拉先是小聲回應了一聲,接著又加大音量重複道,“不想。”
“不想還是不敢?”季馬陰著臉問道。
幾乎快被嚇哭的洛拉緊緊的咬著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再次回應道,“不想!”。
“恭喜你沒有走上歧途,而且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上一刻還像個祖傳流氓的季馬立刻眉開眼笑的送出了一句祝賀,全然沒有理會滿臉呆滯的洛拉,得意的和衛燃擊了個掌。
“神經病”
正在一邊觀察科拉瓦一邊吃早餐的瑪雅翻著白眼嘀咕了一句,隻不過那語氣裡卻少了些嫌棄,反而多了些笑意。
“既然你放過了你的姨媽,我們也放過你吧。”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起身走進了不遠處的暗房。剛剛季馬的那一番試探,他自然能看出來用意。
固然,那位足以稱得上人渣的姨媽不管死在誰的手裡都不冤。但卻實在沒必要因為她的罪行,毀了一個還差幾個月才成年的小姑娘的人生。
畢竟,真想殺死那個女人,隻要在這個季節給她穿上一套專業的戶外裝備,然後丟到因塔周圍的森林裡就夠了。
那些已經開始餓肚子的狼群絕對不介意幫忙殺死一個該死的人,而因塔當地的電視台,也絕對不介意在新聞節目裡用半分鐘的時間報導一下,某美國籍遊客,因為不遵守當地由阿芙樂爾牽頭製定的旅行規範和注意事項,在野外不幸遭遇狼群襲擊遇難雲雲。
再次暗自讚歎了一句季馬這個人渣還真是個好渣,衛燃也將早晨起床之後便從樓上搬下來的木頭箱子,抬到了外麵的長條桌子上。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就是你祖父遺落在尤季諾圖書館的私人物品了。”
衛燃說話的同時便已經掀開了木頭箱子的蓋子,同時,穗穗等人,包括洛拉也跟著圍了過來,隻有瑪雅,依舊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照顧著那個似乎隻知道笑的小姑娘。
這箱子裡自然不會出現那三份嚇人的研究課題,所以衛燃隻是瞟了眼依舊有些慌亂和茫然的洛拉,便乾脆的裡麵拿出了那本《蘇聯醫學大百科全書》翻開,將裡麵的手槍和子彈一一展示了出來。
“我得到之後就一直沒動過它”
衛燃先一步按住那支轉輪手槍,看著洛拉問道,“不過我記得這裡麵有子彈,所以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我先把裡麵的子彈取出來怎麼樣?”
聞言,洛拉小心翼翼的點點頭,老老實實的站在桌子的邊上,任由衛燃將轉輪手槍裡的子彈一顆挨著一顆的退了出來,又看著他將那支手槍拆成了零件。
“你自己來找怎麼樣?”穗穗笑眯眯的問道。
洛拉用力點點頭,伸手從頭發上取下一根發卡,隨後拿起了一顆子彈,用發卡的一端捅了捅子彈頭,見上麵沒有十字花溝槽,立刻拿起了第二顆。
根本不出預料,很快,那兩顆子彈頭上帶有十字花溝槽的子彈便被挑了出來。
“需要用螺絲刀才能擰開”洛拉小心翼翼的說道。
根本不用招呼,安菲薩便走向了儲物間,從裡麵拿出一個連包裝都沒拆過的小號工具箱,找出螺絲刀遞給了洛拉。
看了看周圍圍觀的人,洛拉咬咬牙,認命似的接過螺絲刀,將挑出來的一顆子彈的子彈頭擰了下來,接著又從裡麵挑出一小團棉花。
輕輕在桌麵上磕了磕,兩顆最多也就黃豆大小的綠色小石頭從彈殼裡滾落出來。
出乎洛拉的預料,周圍這幾個人卻根本沒碰那兩顆對她來說至關重要的小石頭。不僅如此,衛燃反倒是捏起了那枚子彈頭仔細觀察了一番。
這種納甘轉輪手槍使用的凸緣埋頭彈,一共隻有三種子彈頭,最常見,也是停止作用相對最好的平頭彈,相對少見的圓頭彈,以及裸鉛材質的比賽運動子彈頭。
而此時他捏在手中的這一顆,便是相對少見一些的圓頭彈,這子彈頭的尖端被人為切出了十字花溝槽,在用於將其固定在子彈殼裡的衝壓點往下,還刻出一圈螺旋形的溝槽,也正是因為這一圈溝槽的存在,這枚子彈頭才能像螺絲一樣被擰出來。
再拿起那枚子彈殼看了看,裡麵最深處靠近底火的位置,還隱約可見一小團棉花。
“拿一把鑷子過來”衛燃頭也不抬的說道。
聞言,安菲薩立刻起身走到不遠處的辦公桌邊上,拉開抽屜拎出了醫藥箱,從裡麵找了一支尖頭鑷子遞給了衛燃。
小心翼翼的揪出裡麵的棉花團,衛燃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往裡看了看,可惜,這裡麵根本沒有彆的東西。
將這子彈殼放在桌子上,衛燃扭頭看向洛拉,思索片刻後問道,“能把你的子彈殼項鏈拆開給我看看嗎?”
洛拉想了想,伸手從脖子上取下了子彈項鏈,抽出皮繩之後,小心翼翼的將其推給了衛燃。
接過這枚刻著斯大林名言的子彈看了看,衛燃這才注意到,這子彈上打孔的位置,恰好是用於將子彈頭固定在彈殼裡的衝壓點上。